残阳如血,泼洒在连绵的营垒之上。义军大营的刁斗声撞碎暮色,林羽踏着满地碎金走出帐外,腰间长刀随步伐轻晃,刀鞘上的铜环叮当作响。风卷着军旗拍打着他的肩甲,那面绣着“义”字的大旗已被硝烟熏得发黑,却依旧在暮色里猎猎作响。
“将军!”亲兵捧着磨得雪亮的长枪奔来,枪尖映着最后一缕天光,“弟兄们把刀枪都磨好了,就等您一声令下!”
林羽接过枪,手腕轻抖,枪缨如红蝶翻飞。营地各处传来此起彼伏的铿锵声——是士兵们在青石上打磨兵刃,火星子溅在他们黧黑的脸上,映出眼底的光。后勤营的火把蜿蜒如火龙,伙夫们正将蒸熟的干粮往麻袋里装,粗布摩擦声中混着吆喝:“多揣两个!明儿个能不能吃上饭,就看今夜里的了!”
他沿着营寨巡视,每过一处,士兵们便齐刷刷停手,抱拳低喝:“将军!”甲叶碰撞声浪滚过帐篷间的空隙,惊飞了檐角栖息的夜鹭。走到弓弩营时,见个半大的小兵正对着月光校调弓弦,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林羽伸手按住他的肩:“弦别绷太急,留三分劲,才能射出穿甲箭。”
小兵脸一红,讷讷应着。旁边老兵们却笑起来:“将军放心!这小子昨晚偷练到后半夜,箭箭都钉在靶心红心上!”
笑声未落,西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林羽转身时,侦察兵已滚落在地,甲胄上沾着暗红的血:“将军!叛军在黑风口增了三道防线,还架了十二架床弩!”他从怀里掏出块染血的羊皮,“这是他们的布防图,末将绕到侧翼才摸来的!”
羊皮在火把下展开,林羽的指尖划过图上密密麻麻的红点,忽然低笑一声:“好个狗贼,倒会学乖。”他扬声对周围喊道,“传我将令!弓弩营备火箭,寅时三刻先烧了他们的床弩!”
“得令!”
勤王军的营地里,火把照得如同白昼。统领正将最后一面盾牌递给亲兵,那盾牌边缘的木刺已被血浸成深褐色。“记住了,”他拍着亲兵的脸,“等会儿冲阵时,把盾牌举过头顶!叛军的箭专射膝盖!”
亲兵刚要应声,帐外忽然喧哗起来。只见几名伤兵被抬回来,担架上的血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朵朵小花。“统领!南边哨卡遇袭了!”伤兵咳着血喊,“叛军摸过来了!”
统领眼神一凛,拔刀出鞘:“吹号!让弟兄们披甲!就说——想活命的,跟老子杀出去!”
号角声撕裂夜空时,江湖盟会的黑影们已潜入密林。盟主抹了把脸上的露水,将淬毒的匕首插进靴筒:“记住路线,过了乱石滩往左,那片芦苇荡能藏人。谁要是掉队,就往水里钻,叛军的骑兵怕水草缠马腿!”
二十个黑影齐齐点头,袖口的夜行衣扫过青苔,悄无声息。唯有领头的少年握紧了腰间的短弩,弩箭上的倒钩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那是他哥的遗物,昨晚他偷偷磨了半夜。
三更梆子敲到第二响,义军大营的火把忽然全灭了。林羽翻身上马,长枪直指黑风口:“弟兄们,亮家伙!”
刹那间,无数星火从黑暗中跃出——是士兵们点燃的火把,沿着山脊蜿蜒成一条火龙。刀枪碰撞声、马嘶声、呐喊声撞在一起,林羽的声音破开混沌:“杀——!”
长枪刺入第一个叛军胸膛时,他忽然想起清晨那半大的小兵。那孩子此刻该正拉满弓弦,箭尖映着晨光吧?
风卷着血腥气掠过战场,将各方的呐喊揉成一团。勤王军的盾牌阵撞碎了叛军的防线,江湖盟的黑影们摸进了粮草营,而林羽的长枪已染透了血,枪缨上的红绸缠满了断箭。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他拄着枪站在尸山之上,忽然看见黑风口的方向腾起浓烟——是火箭射中了床弩。
“将军!我们赢了?”亲兵爬上来,满脸是血。
林羽望着朝阳刺破云层,长枪在地上顿了顿,溅起的血珠落在晨光里,像极了昨夜士兵们磨出的火星。他忽然笑了,笑声震落了头盔上的积雪:
“你看,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