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番话如同冷水泼入滚油,瞬间炸开了锅。
周围的官员们看向范建的眼神立刻从刚才的些许羡慕变成了鄙夷和厌恶。
“竟有此事?”
“如此势利小人,也配为官?”
“我就说嘛,范建此人平日就尖酸势力……”
范建被当众揭穿老底,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羞恼交加,但他还不死心,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涕泪横流地哭诉起来:
“广福!我的好外甥啊!你误会舅舅了!当初……当初都是你那糊涂母亲范巧云!是她在我面前搬弄是非,说你们不孝忤逆,我才……我才一时糊涂啊!舅舅知道错了!你看在舅舅年纪大了,在京城的亲戚也就只剩你们了,给舅舅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我们终究是一家人啊……”
他试图用年龄和亲情对谢广福进行道德绑架。
说着就要跪挪到谢广福脚边,被谢锋一脚踩在肩膀上定住了身形,那模样甚是滑稽可笑。
也就在这时,一个清冷而威严的声音插了进来:
放肆!范建,你这般在大庭广众之下撒泼打滚、哭闹不休,是将这‘凯旋荣归宴’当作你家的家宴了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新任太子太傅沈砚不知何时已走了过来,面色沉静,目光如炬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范建。
沈砚根本不给他辩解的机会,继续道:“趋炎附势,前倨后恭,此乃小人之态。危难时弃之如敝履,显达时攀附如藤蔓,此等行径,实在令人不齿。若朝廷官员皆如你这般心性,何以治国平天下?”
他话音一转,目光锐利地扫向人群中一个面色发白的范建的直属上司:
“刘员外郎,本官倒是想问问你,你兵部驾部司用人,何时如此不察了?似范建这般品性不佳、能力平庸之辈,是如何在你手下稳坐六品主事之位的?是你眼光出了问题,眼盲心瞎,还是说……他范建给了你什么了不得的好处,让你对他如此‘青眼有加’?”
刘员外郎被沈砚当众点名质问,吓得腿都软了,冷汗涔涔而下,连忙躬身辩解:
“太、太傅大人明鉴!下官……下官绝无收受好处!是……是下官失察,下官失察啊!”
此时,他心里已经把范建骂了个千万遍,这个蠢货,自己作死还要连累他!
这蠢货为了保住位置和捞好处,没少给他和他上面的郎中送礼,这要是深究下去……
沈砚却不理会他的辩解,目光又转向一位职位更高的官员——兵部驾部司的赵郎中,刘员外郎的上司,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赵郎中,刘员外郎既然承认失察,那你这个上官,责任更大。本官命你,即刻严查范建自入职以来,所有经手事务,升迁考评!看看他这六品主事,到底是凭‘真才实学’,还是靠旁门左道?若有贪腐渎职,严惩不贷!本官会奏明皇上,着都察院协同核查!”
赵郎中心里叫苦不迭,脸上却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躬身领命:
“下官遵命!定当严查,绝不姑息!”
他狠狠瞪了面如死灰的刘员外郎一眼,心里已经把范建及其连带关系网都骂了个遍。
范建这事可大可小,但被沈砚这位新晋超品太傅、帝前红人亲自点名要查,那就是天大的事!
他们驾部司这下怕是要迎来一场大地震,不少人都得被牵连进去!
范建彻底懵了,瘫软在地,浑身发抖。
他原本只是想攀个亲戚捞点好处,怎么转眼间就落得个要被严查、甚至可能丢官去职、下狱问罪的下场?
他看着面色冰冷的谢广福,又看看威严赫赫的沈砚,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恐惧,暗骂自己鬼迷心窍,也咒骂谢广福心狠手辣,一点情面都不讲。
很快,两名殿前侍卫便上前,将瘫软如泥的范建架了起来,拖离了麟德殿。这场闹剧才算暂时告一段落。
这时,承景帝身边的一位内侍总管笑容满面地走了过来,对着谢广福和李月兰拱手:
“恭喜谢员外郎,李安人。皇上的赏赐已经规整完毕,装箱待发。不知可否用好了膳?咱家好安排人将赏赐一路护送。”
谢广福连忙回道:“有劳总管,我们也正打算离去,此前我们暂居城西青云巷官驿,我们的马车拿在那边停留。”
内侍总管笑道:“如此,咱家便安排人把这些赏赐跟随您的车驾,由一队禁军精锐护送,定会安安稳稳地送到府上。”
谢广福和李月兰自然感激不尽,连忙道谢。
趁着众人注意力在赏赐和安排上,沈砚悄无声息地挪到正在和谢文低声说话的谢秋芝身后,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墨大人给的差事可不轻松,《先贤授业图》年代久远,修复不易。我书房里恰好收着一些顾江临的生平札记和几幅他的早期习作,或许……对你有用。”
谢秋芝耳根微热,却强自镇定,头也不回地小声咬牙拒绝:
“多谢掌院学士好意,下官……暂时不用。”
沈砚低笑一声,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带着几分笃定和戏谑:
“放心,你迟早会来找我的。而且……我保证,我很好用。”
那“好用”二字,被他咬得格外暧昧。
谢秋芝脸颊爆红,恨不得后退一步踩他一脚。
内侍总管这边安排妥当,谢家便准备跟随赏赐队伍先回青云巷取自家的马车,然后再返回桃源村。
离开前,他们与镇北侯府一家以及李大宸等五位皇子道别。
五位皇子围着谢家人,很是不舍。
李大宸有些不放心道:“谢叔,麻烦您回去跟谢铁匠和张林木师傅说一声,家里爹娘想我们想得紧,我和老三得多待几日才能回去。”
李三煜赶紧补充:“对对对!还有,我们住的那竹楼,月洞门后面,那些木头和铁器零件千万别给收拾了!乱是乱了点,但那都是我们的‘宝贝’,别人一动我们就找不着了!狗窝虽乱,自己最熟嘛!”
谢文在一旁忍不住吐槽:“三殿下,那叫‘创意工坊’,什么狗窝!早就让你们做好分类收纳,偏不听,现在知道乱了?”
李四璟则交代正事:“婶子,若有其他县的劝农使寻我,就先请他们在淮月楼住下,白衡会飞鸽传书与我。”
李五琰也嘱咐道:“学堂有曲先生主持,我倒是放心。芝芝妹妹,你回去帮我跟先生们说一声,我布置的《农政问答》的调查卷,务必要帮我收上来,我回去要检查的。”
谢家人一一记下,谢秋芝还笑着打趣:
“几位殿下就安心在京城当你们的孝子吧,村里的事有我们呢,保证你们的‘狗窝’和卷子们都给你们看得好好的!”
说完辞别的话后,谢家人便随着内侍总管离开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