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中,乌鸦的叫声被撕成碎片。
韩无极手中长枪挑飞最后一名守军的头颅,鲜血溅在玄铁铠甲上,在夜色里凝成暗红的珠。
他回头瞥了眼三百死士——这些跟着陈默从边境杀回来的老兵,此刻眼中燃着狼一样的光,刀枪相撞的脆响里,竟压过了地窟深处传来的铜铃嗡鸣。
\"佯攻!\"韩无极暴喝一声,枪尖重重戳进石缝,震得洞顶落石簌簌。
守军果然潮水般涌来,刀盾相撞的闷响里,他听见身后传来轻不可闻的衣袂破空声——陈默得手了。
后山溶洞的腐臭味比预想中更浓。
陈默贴着湿滑的岩壁前行,指尖触到凸起的刻痕时顿了顿。
借着火折子的光,他看清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李二狗,十八,被强征守陵\"、\"王铁柱,妻女被屠,自断经脉\"......每道刻痕都渗着暗红,是血渗进石纹里的颜色。
他脚步微滞。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时,他正站在七具尸体中央。
北斗状的血迹已经发黑,每具尸体的胸腔都被剖开,心脏位置嵌着\"忠\"字铁牌,锈迹斑斑的铁牌上还粘着半片干枯的肺叶。
陈默蹲下身,柴刀刀背轻轻叩了叩最近一具尸体的额头:\"你们的忠,不该喂狗。\"
\"叮——连签第1054日,激活'战魂共修·双意流转'。\"
熟悉的机械音刚落,苏清漪的声音突然在识海响起,带着点急促的喘息:\"东南角第三根石柱,是阵眼。\"陈默抬头,就见二十步外立着根玄铁柱,柱身爬满青黑藤纹,顶端悬着枚鎏金铜铃——正是昭德夫人的遗铃。
此刻铃舌微颤,每一下轻撞都像在他太阳穴上敲钉子。
\"你以为毁了一座祭坛就够了吗?\"
腐朽的笑声从脚底渗出。
陈默旋身,就见黑雾从地缝里翻涌而出,凝聚成披甲将军的轮廓,左眼处是个血洞,腐肉簌簌往下掉:\"我守了三十年,就是为了这一刻——用七将之魂引动龙脉,让整个京城的气运都变成我的养料!\"
七道青灰色鬼影从铁柱后飘出,正是铁牌上刻着的\"忠\"字将领。
他们脖颈扭曲成诡异的弧度,指甲刮过石壁的声响刺得人耳膜生疼。
陈默握紧柴刀,刀身映出他泛红的眼:\"你守的从来不是忠诚,是恐惧。\"
他突然咬破舌尖,腥甜在口中炸开。
血珠溅在刀面上的瞬间,青龙虚影自刀中腾起,鳞甲相撞的脆响震得洞顶碎石如暴雨倾泻。\"关羽——借我三息!\"陈默低喝,刀势随着龙吟劈出,七道鬼影被劈成碎片时,竟发出婴儿般的啼哭。
程霸残魂的黑雾剧烈翻涌:\"既然你敬鬼神不如刀,那我就让你也尝尝被诅咒的滋味!\"他那只腐手突然插入胸口,抽出根漆黑符链,链上倒刺还挂着黏腻的黑血,\"这是当年昭德夫人用三百童男童女祭炼的'锁魂咒',你猜猜,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咒......\"
符链扎进陈默左肩的瞬间,他闷哼一声,膝盖重重磕在石地上。
毒素顺着血脉往上窜,像是有万只火蚁在啃噬骨头,额角青筋暴起如青蛇。
但他嘴角却扬起,血沫顺着下巴滴在刀面上:\"你说对了......我确实不怕鬼神。\"
他闭目运转《易筋经》大周天,任毒素在经脉里横冲直撞,直到那股黑气涌到右臂尺骨时,突然提气一震——\"筋缩劲!\"陈默暴喝,肌肉瞬间收紧如铁,竟将黑气压缩成指甲盖大小的黑团。
他猛挥柴刀劈向自己伤口,鲜血飞溅中,那团黑气顺着刀锋倒灌回符链,直扑程霸残魂!
\"你怎敢反噬咒术?!\"程霸的黑雾被撕开道口子,发出刺耳的尖叫。
陈默抹去嘴角血迹,刀背重重磕在石柱上:\"因为我妈教过我——别人的债,别替他们扛。\"
阵法突然剧烈震颤。
洞外传来林墨白的嘶吼:\"住手!
我有先帝遗诏副本!\"陈默抬头,就见那身青衫御史挤开守军冲进来,怀里抱着玉匣,发冠歪斜,脸上还沾着血:\"程霸才是屠村主谋,所有罪证都被他篡改!
这是我父亲临终前的忏悔录,还有当年的原始卷宗......\"他\"扑通\"跪在地上,玉匣\"咔\"地弹开,泛黄的绢帛在阴风中翻卷,\"我林家纵有罪愆,今日愿以性命赎之!\"
陈默眼睛一亮。
他踩着玄铁柱往上攀,柴刀在柱身划出火星:\"来得正好!\"指尖触到铜铃的刹那,他引爆体内残留的关羽战魂之力,气浪震得整座地窟嗡嗡作响。
与此同时,京城丞相府顶楼。
苏清漪扶着栏杆,双目突然泛起金光。
她望着西岭方向,口中无意识念出古调:\"山河令启,白起归位——\"腰间玉珏突然碎裂,十二片碎片腾空而起,化作白金流光直扑西岭。
地窟内,铜铃正发出第二声嗡鸣。
陈默咬牙将柴刀扎进铁柱核心,刀锋没入三寸时,那道白金流光轰然撞在铃身上!\"当——\"第三声铃响被生生截断,铃身出现蛛网般的裂纹,黑血顺着裂痕渗出,滴在陈默手背上,烫得他皮肤发红。
程霸的黑雾开始消散,发出最后的嘶吼:\"不可能......这天下该是我的......\"地火从地缝里喷涌而出,瞬间将黑雾吞噬。
黎明破晓时,地窟外的焦土上落满灰烬。
陈默拄着柴刀站在洞口,左肩的伤口还在渗血,却仰头灌下韩无极递来的烈酒。
酒液顺着下巴流进领口,他抹了把脸,看向跪在一旁的林墨白:\"我不需要你的命。\"
林墨白抬头,眼底全是血丝:\"那你要什么?\"
\"我要你活着。\"陈默用刀背敲了敲他怀里的玉匣,\"在朝堂上,亲口说出真相。\"
归京的马车上,柳如烟掀帘而入,发间的银铃轻响:\"某皇子调了五万边军,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往京畿来了。\"她扫了眼闭目养神的陈默,又看向靠在他肩头的苏清漪,\"他们以为西岭这仗折了你的根基。\"
苏清漪指尖抚过陈默手背上的血痂,轻声道:\"其实......他才刚刚站起来。\"
陈默睁开眼,望着车窗外初升的朝阳。
柴刀搁在膝头,刀身映着霞光,倒像是镀了层金。
他用拇指摩挲刀刃缺口,低笑一声:\"那就让他们看看——一个赘婿,怎么拿着没鞘的刀,砍断他们的天命。\"
远处宫墙之上,一面绣着\"执\"字的黑旗,正随着晨风缓缓升起。
西岭地窟一战后三日,京城谣言愈演愈烈。
百姓传言,那晚地窟方向有龙吟虎啸,更有人说看见白金战魂踏碎星空——只是没人注意到,丞相府的马车每日寅时都会悄悄出城,车帘里偶尔露出半枚染血的玉珏,在晨雾中泛着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