渤海湾的初冬,寒风凛冽,海面上涌动着灰黑色的波涛,咸腥的水汽弥漫在空气中,预示着一场风暴可能即将来临。在登州外海一座无名小岛的背风处,悄然隐藏着五艘中型海船和三艘快艇。这便是陈远麾下那支雏形新军水师的全部家底,以及搭载的五十名由“雷火司”精锐和水师敢死队混编而成的特遣队员。
带队的是“雷火司”的副千户,代号“雷震子”,原是一名纵横长江的水匪枭雄,因仰慕李定国威名和陈远新政而率部来投,水性极佳,悍勇无比。他身材不高,却异常精悍,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眼神如同盘旋在海上的鹰隼。
沈炼和李定国联名签署的命令很简单,也很残酷:伺机潜入后金位于辽河口附近的隐秘船厂锚地,纵火焚船,不惜代价,最大程度破坏后金的渡海准备。
“雷震子”站在船头,任凭冰冷的浪花拍打在脸上,目光死死盯着西北方向那片被迷雾笼罩的海岸线。根据“海东青”小组冒死送回的最新情报,后金的船队大部分已建造完成,正集中停泊在辽河口内一处叫做“葫芦澳”的天然避风港内,由一支数百人的水师(主要由投降的明军水师和朝鲜人组成)和岸上步兵共同守卫,戒备森严。
“狗娘养的,倒是会找地方。”“雷震子”啐了一口唾沫,“葫芦澳易守难攻,正面强闯就是送死。”
“头儿,那怎么办?硬闯不行,总不能飞进去吧?”一名敢死队员挠头道。
“飞进去?”“雷震子”眼中凶光一闪,指了指渐渐阴沉下来的天色和明显加剧的风浪,“老天爷倒是给了我们机会!看到没有,这场风暴就是咱们最好的掩护!”
他立刻召集所有队员,布置作战计划:“风暴一起,鞑子的巡逻船必定回港避风,岸上哨兵也会松懈。我们就趁着风暴最猛烈、能见度最低的时候,乘坐快艇,靠人力划桨,悄无声息地摸进去!每人携带火油、火药包和引火物,目标是那些已经下水或即将下水的大船!点火之后,不可恋战,立刻按预定路线撤离,到二号汇合点集合!”
是夜,风暴如期而至。狂风卷起巨浪,狠狠拍打着海岸,天空中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天地之威,让万物蛰伏。
三艘快艇,如同三片微不足道的树叶,在惊涛骇浪中起伏,靠着“雷震子”和几名老水手高超的技艺,艰难地朝着“葫芦澳”的方向驶去。队员们趴在船舱里,死死抓住船舷,忍受着剧烈的颠簸和冰冷海水的浸泡,许多人都吐得昏天暗地,但眼神中却燃烧着疯狂的火焰。
借着风暴和夜色的完美掩护,他们成功避开了外围零星的巡逻船,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葫芦澳的内港。透过迷蒙的雨幕,可以隐约看到港内密密麻麻停泊着数十艘巨大的船影,随着波浪起伏,如同沉睡的巨兽。
“分散行动!两人一组,目标,最大的船!点火!”“雷震子”压低声音,下达了最终命令。
五十条黑影,如同鬼魅般滑入水中,利用绳索和抓钩,熟练地攀上了各自选定的目标船只。行动异常顺利,风暴和黑夜成了他们最好的盟友,后金的守卫大多缩在营房里躲雨,仅有的几个哨兵也视线受阻。
“雷震子”亲自带着两名队员,摸上了一艘最大的、似乎已经装配完毕的旗舰。他们将携带的火油罐狠狠砸在船舱、甲板和帆缆上,随即点燃了引信。
“嗤——”
引信在风雨中顽强地燃烧起来。
“撤!”
他们毫不犹豫地翻身跳入海中,奋力向港外游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葫芦澳内多处停泊的船只上,都冒出了橘红色的火苗!火借风势,加上船上大量的木材、桐油和帆布,火焰瞬间变得狂暴起来,迅速吞噬着一艘艘耗费了后金巨大心血才建造而成的海船!
“走水了!!”
“敌袭!敌袭!!”
后金守军终于发现了港内的异常,凄厉的锣声和呼喊声在风暴中显得如此微弱和徒劳。整个港口瞬间陷入一片混乱,救火声、惊叫声、爆炸声(火药被引燃)混杂在一起。
“雷震子”和队员们拼命游向外海预定地点。身后,是映红了半边天的熊熊烈焰,以及不断传来的船只爆裂、倾覆的巨响。他知道,他们成功了!这把火,至少烧掉了后金渡海计划的一半以上的船只和物资,没有一两年时间,绝难恢复!
然而,撤退的过程并非一帆风顺。一股强劲的离岸流将他们中的一艘快艇冲散,而另一艘则在试图接应时,被一艘反应过来的后金巡逻船发现。双方在风浪中展开了激烈的接舷战和火铳对射。
“雷震子”见状,毫不犹豫地命令自己的快艇调头回去接应。“兄弟们,跟我杀回去!不能丢下任何一个弟兄!”
惨烈的白刃战在颠簸的快艇和冰冷的海面上展开。“雷火司”的队员们展现出了惊人的战斗力和牺牲精神,他们用短铳、匕首、甚至是牙齿,与数量占优的敌人搏杀。不断有人中箭、中刀落水,鲜血瞬间染红了周围的海浪。
最终,在付出近二十人伤亡的惨重代价后,“雷震子”带着剩余的三十余名队员,冲破拦截,消失在了茫茫的暴风雨夜之中。
当黎明来临,风暴渐息,葫芦澳内一片狼藉。超过三十艘海船化为焦黑的残骸,漂浮在污浊的水面上,浓烟滚滚,经久不散。皇太极和岳托得知消息后,震怒无比,却连敌人的具体身份和来历都无法完全确定,只能将怒火倾泻在失职的守卫将领身上。
而大名府这边,当“雷震子”带着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幸存者们返回时,迎接他们的是英雄般的礼遇。陈远亲自为他们设宴庆功,厚恤阵亡者家眷。
“雷火初鸣,烈焰焚舟。”陈远举杯,对着所有参与此次行动的勇士,沉声道,“此战,尔等以无畏之勇气,精湛之技艺,于狂风巨浪之中,重创敌胆,挽狂澜于既倒!大名府,乃至整个山东,都将铭记尔等的功勋!这杯酒,敬英魂,亦敬生者!”
“万胜!!”众人举杯,吼声震天。
经此一役,“夜不收pLUS”下属的“雷火司”名动天下(尽管是在极小的知情圈层内),证明了其在特殊行动领域的巨大价值。陈远缔造的这个“情报帝国”,终于不再是单纯的防御和刺探,而是具备了主动出击、执行战略性破坏任务的锋利爪牙。阴影中的王者,已然亮出了他足以改变战局的恐怖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