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是聪明人,瞬间就明白了赵衡话里的分量。这已经不是一门手艺那么简单了,这是一种足以改变一方势力兴衰的战略利器!谁掌握了它,谁就攥住了一张能决定生死的王牌。
“先生放心!”铁臂张第一个反应过来,把胸膛拍得“嘭嘭”作响,立下军令状,“谁他娘的想从我老张嘴里撬话,除非把我脑袋拧下来当夜壶!不!就算拧下来了,我烂在肚子里也一个字都不吐!”
“俺也一样!”周有田生怕落后,急忙指天发誓,“我要是嘴不严实,泄露了半点机密,就让我天打雷劈,死了烧成炭,下辈子投胎做个缩头乌龟,一辈子顶着个绿王八盖子!”
看着两人一个比一个狠的誓言,赵衡满意地笑了。他要的就是这种态度。
“我信你们。”他语气温和下来,“你们不只是工匠,你们是这门绝技的开创者。从今天起,你们的名字,注定会和‘惊鸿’刀,和百炼钢联系在一起。”
“开创者”三个字,让铁臂张和周有田的眼眶瞬间又热了。
先生没有居功,而是将他们这些做苦力的,提到了和自己一般无二的高度。这份看重,这份信任,比赏他们千两黄金万两白银,更让他们心潮澎湃。
两人正激动,目光却又不由自主地,瞟向了被赵衡随手放在脚边的两个竹筒。
就是那两个平平无奇的竹筒,就是里面那神神秘秘的“水”,才让一块铁疙瘩,绽放出如此惊心动魄的美丽。
那到底是什么神仙水?
周有田是玩火候的,对水的运用也略知一二,可像先生这种能“泡”出花纹的水,他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他的心就像被猫爪子挠一样,痒得厉害,却又不敢开口问。
铁臂张也是同样的心思,嘴唇动了好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是姑爷点石成金的秘法,是神仙手段,哪是他们这些凡人能随便打听的。
赵衡将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心中暗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适当的神秘感,才能维持住技术的绝对权威。
他拎起那两个竹筒,在手里轻轻晃了晃,竹筒里传来清脆的水声。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他笑着说,“这筒里的东西,算是我的一点私房水,配方嘛……独门秘方。”
听到“独门秘方”四个字,两人眼神不免黯淡了一下,心里有些失落。
“不过你们也别多想。”赵衡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这门手艺,既然是我们三个一起捣鼓出来的,我就没打算一直藏着掖着。以后,这配制药水的法子,我会原原本本地教给你们。但,不是现在。”
“为啥?”周有田下意识地问出了口,问完就后悔了,连忙低下头,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
“因为怀璧其罪。”赵衡的目光越过他们,投向深沉的夜色,“这项技术太扎眼了,现在让你们彻底掌握,一旦消息走漏,给你们带来的不是荣耀,而是杀身之祸。到时候,盯着你们的就不是寨子里的兄弟,而是外面那些势力的探子和杀手,你们明白吗?”
两人浑身一震,如遭雷击,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是啊!他们只看到了宝刀的神奇,却忘了这神奇背后隐藏的巨大风险!
想通了这一层,两人心中那点失落顿时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对赵衡深谋远虑的敬佩和一阵后怕。
“姑爷想得周全,是我们……是我们太浅薄了!”铁臂张一脸惭愧。
……
与匠作营那边的喧嚣激动不同,赵衡所住的小院里,一如既往的宁静安逸。
当他拖着一身疲惫,带着满身的烟火气和汗味回到家时,澹台明月正坐在灯下,安静地翻阅着一本医书。
“回来了?”她抬起头,看到赵衡那副模样,不由莞尔,随即又好看的眉头微蹙,“你这几日天天早出晚归的,又是去打造宝刀了?一身的怪味。”
“闲着无事,去打了把刀玩玩。”赵衡伸了个懒腰,浑身骨节发出一阵脆响。
澹台明月闻言,心中了然。
一个时辰前,她那个咋咋呼呼的弟弟澹台明羽就一阵风似的冲进来过,满脸通红,唾沫横飞地吹嘘他姐夫如何神人天降,锻造出了一柄前所未见的绝世神兵。
可澹台明月太了解自己的弟弟了。他要是抓到一条三斤的鱼,敢吹成三十斤的蛟龙。
在她看来,自己这个夫君什么都好,就是爱鼓捣那本奇书上的新奇玩意儿。之前弄出锻锤那些东西,已经让她觉得很了不起了。至于炼钢锻刀,那是何等精深复杂的学问,无数老匠人穷尽一生都未必能摸到门道,他这才掺和了几天,能有多大名堂?
多半是寨里新得的铁料不错,加上铁臂张的手艺精湛,合力锻出了一把上好的钢刀,结果到了明羽嘴里,就成了“神兵”了。
男人嘛,对这些打打杀杀的兵器,总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喜欢夸大其词。
澹台明月心里这般想着,便没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在她心中,一把刀再锋利,也只是一把刀。眼下清风寨的民生,山寨的防务,还有她一直筹谋的复仇大计,有太多比一把刀更重要的事情。
她站起身,走到赵衡身边,动作熟稔地帮他解开被汗水浸透的衣领,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好了,快去洗洗吧,一身的烟火气,呛人。饭菜还在灶上给你温着呢。”
她的神情和语气,完全是妻子对晚归丈夫的日常关怀,没有半分对那所谓“神兵”的好奇与追问。
赵衡看着她那副“我知道你又在瞎折腾但我不说破”的表情,不由得哑然失笑。
整个清风寨都快为“惊鸿”疯了,结果到了自己夫人这里,还不如一顿热饭来得重要。
第二日,黄昏。
冬日的夕阳给整个清风寨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赵衡正在院子里,陪着铁蛋和果果玩着一种他自创的“投石”游戏,就是用小石子投掷远处画好的圆圈,其乐融融。
“爹爹,我又投中了!”果果拍着小手,高兴得又蹦又跳。
铁蛋则在一旁撇撇嘴,不服气地说道:“那是爹爹给你画的圈大!”
赵衡笑着揉了揉两个孩子的脑袋,正要说些什么,院门外传来了周有志略带激动的声音。
“先生,先生!俺把东西给您送来了!”
话音未落,周有志便捧着一个长条形的木匣,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他脸上的神情,既有完成任务的如释重负,又有着难以掩饰的骄傲和崇敬。
“辛苦了。”赵衡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
周有志连忙躬身:“不辛苦,不辛苦!能为‘惊鸿’做鞘,是俺这辈子最大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