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路初通,朔风卷着驼铃掠过新筑的土城,竟少了几分往日的凛冽。晨光里,一队队商驼踏着渐趋坚实的沙砾路而来,驼峰上捆扎的丝绸、茶叶与西域的宝石、香料相映,蹄印叠着蹄印,在路畔生出层层温润的光泽。城门口,汉族士卒与胡族卫兵并肩而立,前者查验文书,后者指引路径,言语间虽有口音差异,眼神交汇时却满是默契——这是沙路贯通三月来,日日可见的景象。
“李大人,西州商队已至城外,带来了于阗的美玉与龟兹的乐器,还说要向都护大人呈递结盟文书。”亲卫快步闯入驿馆,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振奋。正对着沙路舆图出神的李昭抬起头,案上的舆图已用朱笔添了数条支线,从主干沙路延伸向周边胡族部落,像一张铺开的蛛网,将散落的城邦与草原连缀起来。他身后,胡族首领拓拔野正摩挲着腰间的汉式玉佩,闻言朗声道:“好!昨日鄯善部刚送来了粮草,今日西州便遣使结盟,这沙路果真是通心之路。”
两人并肩出城时,商队已在城外扎下营帐。西州使者是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身着绣着卷草纹的锦袍,见李昭与拓拔野同来,忙上前执礼:“久闻都护大人与拓拔首领同心筑路,我西州上下仰慕已久。如今沙路畅通,商货往来无阻,部族再无劫掠之扰,愿与大汉永结盟好,共守此路,共护家园。”说罢,双手奉上一卷用牛皮裹着的盟书,书页间夹着几片风干的沙棘叶——那是西域各部结盟的信物,寓意坚韧同心。
李昭接过盟书,目光扫过其上用汉隶与胡文并书的誓词,心中慨然。三月前沙路初通时,虽有胡汉民众同心协力,却也有小部落因猜忌暗中阻挠,甚至劫掠商队。是拓拔野带着本部勇士沿途护送,又亲赴各部落游说,陈说沙路通后的利弊;汉族工匠则传授农耕、筑城之术,帮胡族部落抵御风沙,才渐渐化解了隔阂。如今驿馆沿沙路而建,五里一亭,十里一驿,既供商队休憩,又能传递讯息;互市在土城中心落成,汉族的布匹、农具与胡族的皮毛、牲畜自由交易,市井间人声鼎沸,竟比中原小城还要热闹。
盟誓仪式在城外的沙棘林中举行。李昭与拓拔野、西州使者并肩而立,以沙为坛,以水为酒,将盟书焚于坛上。风沙掠过,卷起灰烬飘散在沙路之上,仿佛要将这份盟约传遍千里疆域。“从此往后,胡汉一家,商路不通则共修之,外敌来犯则共御之!”拓拔野举起酒碗,声音雄浑如雷,周围各族民众齐声应和,声震旷野。
仪式过后,李昭立于沙路之上,望着往来不绝的商队与劳作的民众,忽闻身后传来孩童的嬉闹声。几个汉族与胡族的孩童正围着驼队,用半生不熟的汉话与胡语交流,手里交换着糖果与小石子。拓拔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笑道:“大人看,这便是最好的盟约。路通了,人近了,孩子们自然亲如一家。”
李昭颔首,指尖拂过舆图上尚未标注的远方。沙路虽通,却只是开端,更西的疆域仍有未知的险途,更遥远的部落仍需联结。但他心中已然明了,只要胡汉同心,以路为纽带,以信为根基,便没有拓不开的疆土,没有固不了的邦畿。
暮色四合时,驿馆的灯火次第亮起,与沙路上商驼的灯笼连成一线,像一串明珠镶嵌在沙漠之中。李昭铺开纸笔,写下奏章,字里行间满是振奋:“沙路贯通,商通远域,胡汉同心,邦畿自固。今西州结盟,各部归心,愿续拓商路,再联远邦,使大汉天威播于西域,使各族生民安于故土。”
窗外,驼铃依旧,风声渐柔,仿佛在诉说着一段关于开拓与同心的传奇,而这段传奇,才刚刚翻开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