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水,静静流淌在金陵城的飞檐翘角之上。方才那场关乎国本的惊涛骇浪,似乎已被这宁静的夜色悄然抚平。
陆小凤仰头灌下一口酒,喉结滚动,酒液入喉,却未能完全洗去眉宇间那一丝深沉的疲惫。他刚将酒葫芦挂回腰间,一阵急促的衣袂破风声便由远及近,打破了这片静谧。
来人轻功极佳,几个起落便已稳稳停在三人所在的屋顶,正是六扇门总捕头李乘风。他面色凝重,往日里的沉稳此刻被一种急如星火的焦虑所取代,甚至连寒暄都省去了,直接朝着陆小凤拱手,声音低沉而紧迫:
“陆大侠,花公子,司空兄,事发突然,李某不得不再次叨扰。”
司空摘星手一翻,那块未锻造完的寒铁消失在袖中,他挑眉道:“李捕头,栖霞观的案子不是刚了结吗?你这追得也太紧了吧,连口气都不让喘?”
李乘风苦笑一声,笑容里满是涩意:“非是李某不近人情,实是又出了一桩惊天大案!就在一个时辰前,兵部侍郎,兼领军器监大使,赵鹏举赵大人,在回府途中遇刺身亡!”
“赵鹏举?”陆小凤抚摸胡子的手微微一顿,眼中精光一闪,“就是那位……据说与栖霞观幕后黑手往来密切,但尚未及深究的赵大人?”
“正是他!”李乘风语气沉痛,“此案非同小可!赵大人位高权重,执掌军械制造多年,他的遇刺,朝野震动。更棘手的是,凶手行事极为诡秘嚣张,在现场留下了一份黑底金字的帖子。”
说着,李乘风从怀中取出一物,那并非寻常纸张,而是一面巴掌大小的黑色金属牌,触手冰凉,上面以锐利的笔触刻着一个金色的狰狞鬼首图案,下方还有一行小字:
“三更索命,黑衣无常。”
“黑衣社!”李乘风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三个字,“这个沉寂多年的神秘杀手组织,竟然重现江湖,而且一出手,便是刺杀朝廷重臣!”
花满楼虽目不能视,却仿佛能感受到那金属牌上传来的森然寒意,他微微蹙眉:“黑衣社……传闻他们收钱索命,从不失手,行踪诡秘,犹如鬼魅。他们为何要对赵侍郎下手?”
李乘风摇头:“动机不明。但赵大人身份敏感,他刚被牵扯进栖霞观一案,虽未定性,却已是漩涡中心。此刻他被黑衣社刺杀,内情恐怕绝不简单。圣上闻讯,龙颜大怒,严令六扇门十日之内必须破案,缉拿真凶!”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陆小凤,带着毫不掩饰的恳请:“陆小侠,此案牵涉太广,敌手又如此诡谲,六扇门虽全力侦缉,但恐力有未逮。李某深知不该屡次劳烦,但放眼江湖,智计武功、人脉胆识,能当此重任者,非你陆小凤莫属!还请陆小侠再次出手,助我一臂之力!”
陆小凤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那面冰冷的黑衣社令牌,上面的鬼首图案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金光。他想起玄玑观主被擒时那不甘的眼神,想起沈万千所说的“朝中位高权重的大人物”,想起那险些流出的深海寒铁兵器和强化“醉仙引”……赵鹏举的死,是灭口?是内讧?还是另一场更大阴谋的开端?
栖霞观的尘埃尚未完全落定,新的迷雾已更加浓重地笼罩下来。
司空摘星看着陆小凤的表情,叹了口气:“得,刚出火海,又入泥潭。看来陆小鸡你这眉毛,是想清闲也清闲不了了。”
花满楼温声道:“黑衣社重现,目标直指朝廷大员,此事若处理不当,恐引发朝局动荡,江湖不宁。”
陆小凤终于抬起头,将那块象征着死亡与麻烦的令牌握在掌心,嘴角慢慢勾起一抹混合着无奈、凝重以及一丝被挑战所激起的兴奋的复杂笑容。
“李捕头,”他缓缓开口,声音在夜风中清晰无比,“看来,有人不想让我这两条眉毛好好休息啊。”
他一步踏出,身形在月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走吧,先去案发之地看看。这‘黑衣无常’,究竟是何方神圣,我陆小凤,倒真想会他一会!”
夜风骤急,卷着尚未散尽的桂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