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20在应天郊外的专用机场平稳降落。舱门打开,王卓与朱樉一前一后走下舷梯。
朱樉整理了一下衣冠,试图恢复些亲王的威仪,但那微微颤抖的手指和略显踉跄的步伐,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恐惧与不安。王卓跟在他身后,心情复杂,不知这场天家风暴将如何收场。
一路无话,穿过重重宫禁,二人来到了谨身殿外。通报后走进殿内,只见朱元璋端坐于御座之上,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太子朱棣与太孙朱高炽分别侍立两侧,殿内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朱元璋的目光如冰冷的刀锋,瞬间锁定在朱樉身上。
“你个丢人现眼的东西!”雷霆般的怒喝骤然炸响,震得殿梁仿佛都在颤抖,“给咱跪下!”
朱樉浑身一哆嗦,几乎是本能地,“噗通”一声双膝跪地,伏低了身子。
下一刻,让王卓瞳孔微缩的一幕发生了。只见朱元璋猛地从御座上站起,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乌黑的马鞭,他几步跨到朱樉面前,二话不说,扬起鞭子就狠狠地抽了下去!
“啪!”清脆而凌厉的鞭声在殿内回荡。
“咱让你残暴不仁!”
“啪!”
“咱让你丧师辱国!”
“啪!”
“咱老朱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啪!”
“祖宗八代积的阴德,都让你这个畜牲败光了!”
“啪!啪!”
鞭子一下接一下地落在朱樉的背上、肩上,他那亲王袍服很快便被抽裂,露出底下红肿的鞭痕。朱元璋显然是动了真怒,每一鞭都蕴含着巨大的力量,毫不留情。
王卓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手心不禁为朱樉捏了一把冷汗。他想起在返回的飞机上,朱樉那番决绝的言论——“去母后陵前自尽”、“让他看看我这个儿子有多孝顺”。
他真怕朱樉此刻被激起了性子,会突然暴起,一把抓住挥来的马鞭,然后梗着脖子质问:‘陛下!您今日用这马鞭,行的究竟是家法,还是国法?若是家法,陛下是在替母亲教训我吗?可我母亲在世时,会用马鞭如此抽打过自己的儿子吗?不劳您动手,只要您下道圣旨,我立刻就去母亲陵前自尽,让母亲在天之灵看看,您是如何对待自己亲生骨肉的!’
若真发展到那一步,场面将彻底无法收拾,朱元璋恐怕就老脸丢尽了。
想到这里,王卓不由地将目光投向站在一旁的太子朱棣,递过去一个带着询问和催促意味的眼神——‘你不去劝劝?这可是彰显储君仁德、顾念兄弟情分的好时机啊!’
然而,朱棣接收到他的目光后,非但没有上前劝解的意思,嘴角反而几不可察地微微上扬,眼神中甚至带着一丝……饶有兴致的玩味?那神情分明是在说:打得好!再用力点!
王卓心中顿时一阵无语。‘这……这难道就是老朱家代代相传的“保留节目”?真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生动写照啊!’
就在他提心吊胆,生怕朱樉下一刻就会彻底爆发之际,情况却急转直下。
只听朱樉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嚎,不再是硬扛,而是带着十足的哭腔喊道:“爹!爹!儿子知错了!真的知错了!呜呜……看在娘的面子上,您就饶了我这次吧!儿子以后再也不敢了!”
一边哭喊,他一边竟向前爬了两步,不顾那可能再次落下的鞭子,一把抱住了朱元璋的大腿,将头埋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嘴里还不停地呜咽着:“娘啊……娘……儿子想您了啊……”
王卓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说好的刚烈呢?说好的血性呢?说好的要去马皇后陵前自尽以证“孝顺”呢?
就这???
这反差也太大了吧!飞机上那个悲愤决绝的秦王仿佛只是个幻影,眼前这个抱着父亲大腿痛哭流涕、寻求已故母亲庇护的,才是真实的朱樉。
然而,这一招似乎……奏效了。
或许是朱樉凄惨的哭声触动了他,又或许是他口中不断呼喊的“娘”勾起了朱元璋对已故马皇后的思念与愧疚,老爷子挥舞马鞭的手顿在了半空。
他低头看着脚下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的儿子,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重重地叹了口气。
“哼!”他冷哼一声,终究没再打下去了。他疲惫地挥了挥手,对旁边的侍卫吩咐道:“把这个不成器的东西给咱拖下去!关起来,没有咱的旨意,谁也不准探视!”
两名侍卫立刻上前,将还在抽噎的朱樉从地上架了起来,拖出了谨身殿。
一场风暴似乎暂时平息。王卓注意到,太子朱棣脸上竟然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意犹未尽?仿佛一场好戏才刚刚进入高潮就被迫落幕了一般。
朱元璋将马鞭随手扔在地上,狠狠地瞪了朱棣一眼,语气带着讽刺:“怎么?太子,还没看尽兴?是不是觉得咱打得轻了?若是你大哥在此,早就跪下来替你二哥求情了!”
朱棣被点破心思,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他迅速变换表情,露出一副严肃恭顺的模样,躬身回道:“父皇明鉴,儿臣岂敢有此念想。父皇舔犊情深,下手自有分寸。再说……父皇与大哥当年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管教我们兄弟几个的这套法子,我们早就熟悉了。今日若是儿臣贸然求情,以二哥的性子,非但不会领情,恐怕背后还要笑话儿臣虚伪呢。”
朱元璋被他这番话噎得一时语塞,指着朱棣,半天没说出话来,只能气结地缓了几口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顺过气来,带着几分疲惫和无奈问道:“那依你这个太子之见,该如何处置老二这个畜牲?”
朱棣显然早有腹案,立刻回道:“回父皇,倭国经此一乱,民心不稳,二哥是万万不能再回去了。否则,难保不会重蹈原来历史上……二哥在藩国被宫人毒杀的覆辙。”
“依儿臣看,不如将二哥圈禁于凤阳老家。那里是朱家根基所在,既便于看管,也能让二哥远离是非,安稳度日,得享天年。这……也算是全了父皇与二哥的父子之情,与儿臣等的兄弟之谊。”
凤阳圈禁,等于剥夺了朱樉所有的权力和自由,但确实保住了他的性命和亲王的待遇。
朱元璋沉默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罢了,罢了……就按你说的办吧。”
说完,他仿佛耗尽了力气,有些颓然地用手捶了锤自己的后腰。一直安静侍立在旁的朱高炽见状,立刻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住祖父,动作轻柔而贴心。
朱元璋感受着孙儿的孝心,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慰藉。他对着还站在那里的朱棣和王卓挥了挥手,语气不耐中带着深深的倦意:
“都滚吧!看着你们就烦心,没一个让咱省心的!”他拍了拍朱高炽扶着他的手,“还是咱大孙子贴心啊……”
朱棣与王卓对视一眼,各自行礼,默默地退出了谨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