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溪时常觉得,自己骨子里就透着一股拧巴。对谁都一样,对自己更是。
这份拧巴,或许源于她支离破碎的童年。
她失去了一段关键的记忆,关于父亲的印象一片空白。
十二岁那年,母亲楚怡又毫无预兆地离开了,将她留给了婶婶、小叔和奶奶。
两年后,奶奶也去世了,她的世界仿佛瞬间缩小,只剩下婶婶和小叔相依为命。
她一直觉得小叔是上辈子积了德,才能娶到婶婶这样好的人。
唯一的“烦恼”,大概就是那个年纪尚小、格外调皮捣蛋的堂弟沈耀羽。
不过,她从未真正计较过,毕竟,谁会跟一个几岁的孩子较真呢?
后来,她考上了云江重点高中。
这所学校学风自由,学生素质高,老师也很好,她原本期待着一段平静的求学时光。
对于“周澄”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
他是学校的风云人物,长相出众,但开学自我介绍时那股子掩不住的痞气,让她暗自纳闷——他的家人怎么会给他取“澄”这个字?
或许是期望与现实产生了偏差。
她对长得好看的男生会多看两眼,但绝不会过多在意。
更何况,她心里还藏着一个秘密:她的婶婶,正是周澄爷爷的护工。
这层关系让她有些忐忑,生怕被他认出,当面点破。
并非她觉得这份工作不光彩,而是心底那份隐秘的自卑在作祟。
高一上学期还算风平浪静。
只是班主任时常说她性格太内向。
她自己也承认,确实不喜与人过多交流。
所幸她长得漂亮,体育课上总有女生愿意和她一组。
然而,漂亮和优异的成绩也带来了不少困扰。
很多人觉得她奇怪——为何条件不错,性格却如此“古怪”?
她始终不理解,内向究竟错在哪里?
为何人人都要求她变得外向?
她自认并非不礼貌,别人同她说话,她会温柔回应;
需要她帮忙,她也会尽力。
唯独对男生,她保持着距离。
因此,学校里流传起关于她“受过伤害”或是“喜欢女生”的流言。
她觉得这些人实在无聊,难道不搭理异性、保持距离也有错吗?
这一切的症结,或许在于她潜意识里觉得许多男生都“很讨厌”,才让她渐渐疏远了这个群体。
高一下学期的那节体育课,成了她和周澄命运的转折点。
后来,她偶然听到周澄对朋友吴野说,正是从那一刻起,他莫名地想要“拿下”她。
她始终无法理解周澄当时的心态。
紧接着,便是图书馆里,周澄带着他那帮兄弟,用近乎胁迫的方式,逼她成了他的女朋友。
第一次谈恋爱的她,内心充满紧张和不确定,总觉得他玩弄感情的可能性更大——初中时,类似的恶劣玩笑她并非没有见识过。
成为周澄的女朋友后,生活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
他骑着自行车接送她上下学;下课铃一响,便会霸道地占据她同桌的座位。
她觉得这行为极其不礼貌,偏偏她那收了“好处”的同桌乐此不疲,这更让她感到不齿。
周澄总说不理解她为何生气。
可她更想反问:为什么总在她需要专注学习时打扰她?
为什么要在老师提问时,故意点她的名字?
为什么非要在体育课上,推她出去带头跑操?
又为什么一定要拉着她参加那些她毫无兴趣的社团?
那段时间,连班主任都误以为她遭到了霸凌,将周澄训斥一顿并请了家长。
她偷偷看到周澄在办公室被父亲周先礼狠狠扇了巴掌,那一刻,心底竟生出几分同情。
这份心软,驱使她跑去向班主任解释。
“周澄。。。。他只是想让我外向一点。”
“老师知道,”班主任叹了口气,“他解释过了,说不是在霸凌,是在谈恋爱。他父亲打他,主要是因为早恋。”
她这才知道,周澄竟直接承认了他们的关系。
随后,婶婶也知道了这件事。
她惴惴不安,不敢直视婶婶的眼睛,小声保证:“我会和他分手的。”
没想到婶婶却温和地说:“年轻人谈恋爱很正常,想谈就谈,只是要懂得保护好自己。” 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更让她措手不及的是,周先礼竟带着朱文和周本端来到学校,直接与她谈话,希望她离开周澄,甚至提出可以安排她出国留学。
朱文话里话外暗示她“不要过于现实”,仿佛她是冲着周家的钱而来。
周本端则在一旁充当和事佬,说着“别想太多”之类不痛不痒的话。
她永远记得那天,周澄闯进校长办公室,与父亲激烈争吵的场景。
她不理解,周先礼为何非要选择在学校摊牌,这分明是故意要让周澄知道。
最终,是周澄的爷爷出面平息了风波,老人家甚至笑称这段缘分是他“牵的线”。
就这样,他们的恋情意外地获得了“官方认证”,得以在校园里光明正大地继续。
然而,家长的默许仿佛解开了周澄身上的枷锁,他也越发“放肆”,而沈云溪却感到一种无形的禁锢日益收紧。
她的假期大多被他占据,无论她想去哪里,他都想跟着。
高一下学期暑假,她计划去京北寻找母亲楚怡,周澄却执意要同行。
“我是去找我妈。”
“那我不去了,但你要随时和我视频通话。”
然而,京北之行并不愉快。
楚怡得知她早恋后,斥责她“不务正业”。
那一刻,她竟莫名地对周澄产生了共情,第二天便提前返回了云江。
周澄虽然不清楚她为何这么快回来,却显得异常开心,带着她几乎逛遍了云江的每一个角落。
回顾与周澄的高中时光,除去他的逼迫、霸道和自以为是,确实也留下了一些温暖的回忆。
如果没有他,她不会认识阮昭临和林栖迟这两位挚友。
从他们口中,她听到了许多周澄童年的糗事,他们说周澄其实就是个“纸老虎”。
这个特点,在日渐相处中,她也逐渐察觉。
只是那时的她,总是容易心软,也时常被他外露的锋芒所震慑。
此外,她内心其实也感激周澄。
她对于美术的热爱和信心,很大程度上源于他不遗余力地宣传她的画作,肯定她的才华。
这也为她后来在大学期间敢于接兼职打下基础。
他本意是好的,只是行事风格过于极端,常常让她难以招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