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气未消的交趾县城,夕阳将天边染成血色。王勃追着空中缠斗的两道身影狂奔,衣袍被汗水浸透,嗓子早已喊得嘶哑。
小龙女敖曌每一次挥剑,他都忍不住抬头张望,目光里满是焦灼。玉兔瞧着这情形,心中暗笑,指尖掐诀,衣摆上的广寒宫纹突然泛起微光——机会来了。
敖曌的宝剑带着南海的潮气劈来,玉兔却突然收力,身子晃了晃,胸前衣襟裂开一道口子。敖曌眼中闪过狂喜,挺剑直刺,却没注意到对方握杵的手早已蓄满劲力。“啪!”玉杵重重砸在她手腕上,骨裂声清晰可闻,宝剑应声落地,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弧。
“小心!”王勃本能地伸手去接,却见那剑突然如同活物般调转方向,寒光闪过他的脖颈。血珠飞溅的瞬间,他难以置信地望向空中,双手徒劳地想要捂住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身子却重重倒在青石板上,抽搐两下便没了动静。
“子安!”玉兔的声音被风扯碎。她顾不上追杀逃向南海的敖曌,化作一道白光俯冲而下,膝盖砸在满是血迹的地面上,溅起点点血花。王勃的头颅歪在一旁,双眼圆睁,唇角还沾着未干的血迹,仿佛有千言万语尚未说出口。
王福畴的哭喊从身后传来,这位年逾半百的老父扑到儿子尸体上,手指颤抖着想要合上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却突然身子一软,昏厥过去。
衙役们的呼喝声随之响起,数十根水火棍劈头盖脸砸向玉兔,她后背顿时绽开几道血口,却浑然不觉,直到被绳索捆住双臂,才从剧痛中惊醒。
“松开!”她低喝一声,周身突然泛起寒气,捆住她的绳索瞬间结冰断裂。衙役们惊骇地后退,却见她忽然望向街角——几个壮汉正抬着一对裹着红绸的斧钺,鬼鬼祟祟往巷子里钻。那是敖曌带来的嫁妆,传说中能劈开海水的乾坤钺!
“放下!”玉兔纵身跃起,单脚轻点地面,瞬间便到了壮汉们面前。四人抬着的斧钺在她手中仿佛毫无重量,单手一挑便收入掌心,刃口的寒光映得她脸色发白。壮汉们见状,扑通跪地,额头磕在地上咚咚作响:“仙姑饶命!小的们不知这是仙家宝物……”
玉兔没空理会他们,将双钺往腰间一插,转身望向县衙方向。暮色中,王勃的尸体已被围上,百姓们交头接耳,指指点点。她深知此事的严重性——王勃身为初唐四杰,又是朝廷命官之子,当街殒命必将掀起轩然大波。若凡间上报天庭,就算有嫦娥庇护,她也难逃罪责。
“必须尽快赶回广寒宫。”玉兔咬了咬牙,冲天而起。晚风卷起她染血的衣摆,背后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却比不上心中的慌乱。她想起黑无常曾说过,地府对天庭积怨已久,若王勃的案子被推到天庭,那些想立功的神仙定会穷追不舍,到时候,广寒宫怕是难以置身事外。
广寒宫的月光一如既往地清冷,宫门前,吴刚正抱着树干打盹,斧头斜靠在石墙上。听到脚步声,他猛然抬头,看清玉兔身上的血迹,顿时炸了毛:“谁干的?!”
玉兔将乾坤钺往他怀里一塞,低声道:“别声张,是交趾的衙役。”吴刚的脸瞬间涨红,拎起斧头就要往外冲:“敢伤我妹妹!老子劈开他们的县衙——”
“站住!”玉兔拉住他,“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天庭若追究起来,连仙子都保不住咱们。”
她望向宫门内,天河水兵的营帐中透出点点灯火,压低声音道:“双钺的事就说被凡人偷走,是我追回来的。其他的……别问。”
吴刚恨恨地跺脚,却还是收下了双钺。他看着玉兔踉跄着走向月宫,后背的血迹在月光下格外刺眼,心中满是愧疚——若不是自己上次醉酒弄丢了兵器,妹妹也不会独自涉险。
月宫深处,嫦娥的宫殿泛着冷光。玉兔站在宫门前,深吸一口气,正欲推门,却听见殿内传来低低的叹息:“你可知,天庭的追魂令已经下来了?”
她浑身一僵,指尖几乎掐进掌心。果然,还是晚了一步。敖曌逃回南海后,定是向龙王告了状,龙族向来与天庭交好,这案子怕是要惊动玉帝。
“仙子……”玉兔喉咙发紧,“是我连累了广寒宫。”
嫦娥转身,广袖拂过案头的《天庭晚报》,头版上“王勃殒命交趾”的标题触目惊心。她轻叹一声:“不是你的错。只是这世间因果,从来环环相扣。你以为抢走乾坤钺便能了事?龙族怎会善罢甘休?”
玉兔低头不语,心中却想起王勃临死前的眼神——那是她第一次在凡人眼中看到如此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不甘,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眷恋。
交趾的夜风裹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广寒宫的月光却依旧清冷。玉兔忽然想起初见王勃时,她大声唱起的那句“落霞与孤鹜齐飞……”
如今,星辰坠地,大海枯竭,唯有这广寒宫的月光,还在见证着这场始于心动、终于心碎的人间悲剧。而她知道,属于她的惩罚,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