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室内,抢救的紧张气氛几乎要穿透特制玻璃。电击、强心剂、各种陈时看不懂的专业术语和急促的指令交织在一起。钟敏的身体在病床上剧烈地弹起又落下,像一具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
观察间内一片死寂,只有仪器尖锐的警报和医护人员压抑的呼喊声隐约传来。陈时站在原地,手臂上被钟敏掐出的血痕隐隐作痛,那几句充满极致恐惧的呓语如同魔咒,在他脑中反复回响。
“回声……更深处的……东西……”
“灯塔是锚点!”
“它要的是坐标!”
这不再是技术狂人的疯话,这听起来更像是一个接触了不可名状之物后的崩溃遗言。
郑国明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观察间,脸色凝重地看着抢救现场,眉头紧锁。显然,他也通过监控听到了钟敏最后的话。
“你怎么看?”郑国明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地问道。
“不像假的。”陈时的声音有些干涩,“那种恐惧……装不出来。他可能直到最后,才真正意识到自己释放了什么。”
郑国明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我们已经组织语言学家、密码学家和理论物理学家,对他所有的笔记、残留数据碎片进行最激进的分析。尤其是‘回声’、‘锚点’、‘坐标’这些关键词。”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陈时:“你的新任务下来了。不是分析过去,是监测现在。我们需要你带领一个技术小组,构建一个全新的监控网络,不针对任何已知威胁,而是搜索……异常。任何无法用现有科学解释的信息模式、能量波动、甚至……集体潜意识层面的扰动。”
这个任务的描述已经远远超出了传统安全的范畴,近乎于……玄学。
但陈时立刻明白了其中的逻辑。如果钟敏说的是真的,那么对方(如果存在对方)的手段和表现形式,可能完全超乎人类目前的认知框架。他们必须用最开放,甚至最疯狂的方式去尝试捕捉那可能存在的“回声”。
“我需要最高权限,调用所有可用的卫星、射电望远镜、深海探测器、甚至大型强子对撞机的部分背景噪音数据。”陈时立刻进入状态,提出要求。
“全部给你。”郑国明毫不犹豫,“还会给你开放部分‘潘多拉之眼’遗留的、关于非传统现象监测的数据库权限。我们现在是同一战线了。”
陈时立刻投入工作。他被带到一个更大的指挥中心,这里布满了更加先进的终端和显示屏,一个小型的技术团队已经待命。没有多余的寒暄,数据权限瞬间开通,海量的、来自全球各个角落的实时监测数据开始涌入系统。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编写着各种算法过滤器,试图从宇宙背景辐射、地磁波动、互联网流量噪音、甚至金融市场异常波动中,寻找那可能存在的不和谐“回声”。
工作繁重且看似渺茫,如同大海捞针。但陈时全身心沉浸其中,这能让他暂时忘记沈余的伤势和钟敏那可怕的遗言。
几个小时过去了,团队筛选掉了无数自然现象、人为干扰和随机噪音,一无所获。
就在疲惫开始侵袭,有人开始怀疑这是否只是基于一个疯子呓语的徒劳努力时——
一套监测全球主要语言网络社区情绪波动和关键词涌现率的算法,突然触发了一个微弱但持续存在的异常警报!
警报并非来自某个敏感政治区域或突发事件,而是集中在几个分散的、看似无关的在线小众社群:包括一个研究梦境的论坛、一个古典语言学习小组、甚至还有一个粉丝不多的抽象音乐分享频道。
这些社群最近几个小时里,都出现了极其相似的关键词搜索和讨论异常峰值。这些关键词并非“源初代码”或“钟敏”,而是更加古怪、难以理解的词组:
【“灰白之沙”】
【“无声尖啸”】
【“颅内星辰”】
【“编织者”】
这些词组本身没有明确意义,像是随机单词的组合。但异常之处在于:第一,它们在不同语言、不同文化的社群中几乎同时涌现;第二,讨论它们的用户大多表示是“突然想到的”、“梦里见过的”或者“听音乐时莫名浮现在脑海的”;第三,所有尝试深究其含义的讨论,都会很快变得混乱、充满非逻辑性,甚至引发参与者莫名的焦虑和不适感。
就像……某种无法被直接理解的信息,正在通过人类意识的底层网络,进行着间接的、扭曲的扩散和“翻译”?
“放大这些社群的背景电磁环境数据!对比时间戳!”陈时立刻下令。
技术团队迅速操作。结果令人毛骨悚然——在这些关键词涌现的精确时间点,这些用户所在的物理区域,都监测到了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无法解释的高频引力波畸变或者局部时空曲率的微小扰动!
虽然信号微弱到几乎淹没在背景噪音中,但模式高度相似!
这不是巧合!
“回声……”一个年轻的技术员脸色苍白地喃喃道。
某种东西,正在以人类目前无法直接感知的方式,“低语”着。而它的低语,正在极少数敏感个体的大脑中,被翻译成这些支离破碎、令人不安的词语和意象!
它想表达什么?它在尝试沟通?还是说,这种“翻译”本身,就是一种缓慢的……污染或同化?
陈时感到后背发凉。钟敏可能真的只是一个开始。他挖开了一个口子,而某种来自“更深处”的东西,正在试图挤进来。
“立刻将分析结果上报!提升全球监测警戒等级!重点关注所有报告集体异常梦境或灵感爆发的区域!”郑国明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来,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指挥中心内气氛陡然变得更加紧张。
就在这时,陈时的工作终端上,弹出一条来自医疗中心的加密信息:
【沈余女士已恢复浅度意识,但出现严重失语和认知混乱。她反复用手指重复刻画同一组复杂符号。符号已传送,见附件。】
陈时立刻点开附件。
一张图片加载出来。上面是沈余在病床上,用颤抖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画出的图案——那是一个极其复杂、充满非欧几里得几何感的、令人看一眼就头晕目眩的符号。
而就在看到这个符号的瞬间,陈时感到一阵强烈的既视感!他猛地转头,看向主屏幕上那些从小众社群抓取到的异常关键词之一:
【“编织者”】
沈余画的这个符号,隐隐约约,仿佛正是这个词的……视觉化呈现?!
沈余画出的符号与“编织者”关键词有何关联?她是受到了“回声”的影响吗?
这种跨越个体和媒介的“低语”,其传播范围和强度是否会扩大?
“回声”的真正意图是什么?它只是无意识的信息泄露,还是带有明确目的的入侵前奏?
人类该如何应对这种完全超乎理解的、作用于意识层面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