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臭如同实质的粘稠液体,包裹着雷克斯锈蚀的躯壳。腐烂的有机质、渗漏的化学废料、锈蚀的金属碎屑——下水道的气味分子疯狂冲击着他本就简陋的化学传感器,几乎让其过载。他 silent 地在昏暗、粘滑的通道中跋涉,依靠“潜行者”提供的坐标,寻找着那个所谓的旧维护中心。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污垢堵塞了关节,腐蚀性液体加剧着外壳的破损。那枚悄然附着的追踪器,如同附骨之疽,在其外壳缝隙中 silent 闪烁着微不可察的红光,将他的一切行踪暴露在未知的窥视者眼前。
终于,在一处布满苔藓和锈迹的金属壁上,他找到了一个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老旧的压力阀盘。坐标没错。
他费力地拧动阀盘,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一扇厚重的圆形舱门向内滑开,露出后面一条相对干净、但依旧弥漫着陈腐空气的狭窄通道。
他迅速进入,反手关闭了舱门,沉重的锁扣声在寂静中回荡。
门后是一个大约十平米见方的空间。这里似乎是旧时代维护人员的一个应急站点,布满了早已停用的管道接口和控制面板。空气循环系统勉强运作着,过滤着污浊的空气。角落里堆着一些过期多年的备用零件和工具,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
唯一显眼的,是房间中央一个工作台上放置的一个金属工具箱,以及旁边一个正在 silent 运行的、看起来象是便携式信号屏蔽器的设备。这显然就是“潜行者”提到的“基础维修工具”和“老旧的信号屏蔽器”。
雷克斯立刻检查屏蔽器。它确实在运作,散发出的干扰场能有效屏蔽常规扫描,但这能挡住“回声”那种基于因果律和概率的追踪吗?他深表怀疑。
他走到工具箱前打开。里面是一些基础的焊接工具、备用零件、润滑剂,以及……一把能量所剩无几的手持式能量切割器。对于他这身严重的损伤来说,这些工具聊胜于无,但至少能进行一些紧急处理。
他拿起工具,开始艰难地清理身上的污垢,修补最严重的破损处。每一次焊接都火花四溅,在这寂静的安全屋内显得格外醒目。他必须尽快恢复这具身体的基本功能。
处理外伤的同时,他的处理器也在飞速运转,分析着当前的局面。
“潜行者”的目的依旧成谜。他提供了帮助,但也毫不犹豫地将他当作诱饵抛弃。那场爆炸是调虎离山,还是另有所图?追踪器是他留下的吗?为了监控,还是为了在必要时再次将他卖给“回声”或“微光”?
“回声”的爪牙已经渗透到小镇,其效率和精准度令人心惊。它们似乎能一定程度上绕过概率干扰直接定位,低语者的追猎方式在它们面前显得粗糙。
而“微光”……他们似乎专注于研究,但对外来威胁(包括他)同样保持高度警惕和攻击性。
自己就像一个带着特殊磁力的铁屑,吸引着所有的目光和威胁。
必须尽快找到破局的方法。要么彻底隐藏起来,直到7号或小女孩苏醒;要么……主动出击,利用这混乱做点什么。
他尝试连接下水道内可能存在的古老线缆,希望能接入小镇的网络获取更多信息,但这里的线路大多早已废弃。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他的手指(维修工具)无意中触碰到了工作台下方的金属支架。
指尖传来极其微弱的、有规律的震动感。
不是机械震动,更象是……能量脉冲?
他立刻俯身,仔细检查。发现支架底部,有一个极其隐蔽的、非标准的数据接口,似乎后来加装的。那微弱的能量脉冲正是从接口内部传来。
这是什么?“潜行者”留下的另一个后门?还是别的什么?
犹豫片刻,他决定冒险一试。他找到合适的工具,小心翼翼地接入这个接口。
一股微弱却稳定的数据流瞬间涌入!
这并非互联网数据,而更象是一个……本地监控网络的数据流!其信号源遍布整个小镇的下水道系统和部分老旧建筑!
监控画面大多是静止的管道、墙壁,但也有一些画面捕捉到了地面上的情况:街道、商店、甚至……镇治安所的内部走廊!
这个安全屋,或者说这个下水道系统里,竟然隐藏着一个庞大的、未被官方发现的私人监控网络!
是谁建立的?“潜行者”?还是其他势力?
雷克斯的心脏(处理器)猛地一跳。这或许是巨大的机会!
他立刻开始筛选监控数据,重点查看治安所、矿坑入口以及之前发生爆炸的垃圾处理厂区域的记录。
治安所的监控显示,在他逃离后,确实加强了巡逻和盘查,但似乎并未将他的威胁等级提得太高,更象是对“失控机器”的常规处理。
矿坑入口 (“微光”基地) 依旧戒备森严,能量屏障全开,没有任何人员进出。
而垃圾处理厂的爆炸现场监控画面,则让他看出了端倪。
爆炸并非发生在厂区核心,而是在一个废弃的焚烧炉附近。爆炸物当量控制得极其精准,只摧毁了炉体,引发了火灾,但并未造成更大范围的破坏和人员伤亡。
这更象是一次警告或示威,而非真正的破坏。
更重要的是,在爆炸发生前几分钟的监控中,他捕捉到了一个极其模糊的、一闪而过的身影——动作快得不像人类,披着伪装布,如同幽灵般潜入又消失。
是“潜行者”!爆炸果然是他制造的!他并非单纯抛弃雷克斯,而是在用这种方式向“回声”爪牙示威,或者……传递某种信息?
雷克斯继续深挖监控记录,试图找到更多关于“潜行者”的线索。
终于,在一条极其偏僻的、通往镇外荒地的下水道支线监控中,他有了惊人的发现!
画面中,并非“潜行者”,而是另一伙人!
他们穿着统一的、带有某种鸟类徽章的制服,动作干练,正在秘密安装某种大型设备的组件!那设备看起来象是一个信号发射塔的基座,但其能量特征和设计风格,与小镇乃至“微光”的技术都截然不同,更加……古老和异域。
他们在干什么?这个徽章代表什么?
雷克斯立刻在监控网络的数据库中进行图像匹配搜索(这个私人网络的功能出乎意料的强大)。
搜索结果令人震惊:这个徽章,与他在“方舟”数据库古老记录中看到的、一个早已消亡的、名为“渡鸦信使”的独立信息贩子组织的标志,高度吻合!
“渡鸦信使”不是早就应该灭绝在议会早期的清洗中了吗?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个边缘小镇?还在秘密安装设备?
他们安装的是什么?看起来象是在建立某种……跨星域通讯或信标?
难道他们想联系谁?或者……在引导什么?
雷克斯感到局势越来越复杂。小镇之下,竟然还潜伏着第三股神秘势力!
就在他全神贯注分析“渡鸦信使”的意图时——
工作台上的那个“老旧的信号屏蔽器”,突然发出了极其细微的、不同于平时的频率波动!
这波动非常隐蔽,但逃不过雷克斯敏锐的传感器。它似乎在……向外发送一段加密的、极其简短的信号?
雷克斯立刻切断了屏蔽器的能源!
信号中断了。
他仔细检查这个屏蔽器,终于在一个极其隐蔽的夹层里,发现了一个额外的、微型发射模块!
这个模块并非原装,而是后来加装的!它一直在利用屏蔽器作为掩护, silent 地向外发送信息!
信息接收方是谁?“潜行者”?还是……“回声”?
“潜行者”给他这个屏蔽器,果然没安好心!无论接收方是谁,他都一直在对方的监控下!
而几乎就在他切断信号的下一秒——
咚咚咚!
安全屋那厚重的圆形舱门外,传来了缓慢而沉重的敲门声!
不是剧烈的撞击,而是带着某种规律的、仿佛熟人造访般的敲击。
雷克斯全身的传感器瞬间绷紧!能量切割器握在手中(虽然能量无几)!
是谁?!
“微光”找到了这里?
“回声”的爪牙?
“渡鸦信使”?
还是……去而复返的“潜行者”本人?
门外,一个经过压抑变形的、模糊的声音缓缓传来,穿透了舱门:
“……我知道你在里面……”
“……打开门……”
“……我们需要谈谈……关于……‘摇篮’的……真正秘密……”
这个声音……似乎有点熟悉……但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雷克斯的心脏(处理器)几乎要跳出胸腔。
藏身处不再安全。
陷阱已然收紧。
门外是谁?如何找到这里的?
“摇篮”的真正秘密又是什么?
雷克斯是该冒险开门,还是死守到底?
下水道中的三方势力,究竟谁是敌人,谁是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