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之内,烛火将东方墨沉静的身影投在绘有高句丽山川险隘的壁图上,明明灭灭。外界王师调动的喧嚣与此地的绝对寂静,形成了诡异的反差。他面前摊开的,不仅是朝廷明发的进军方略,更有“墨网”自身刺探汇总的、更为详尽甚至残酷的现实——高句丽诸城的守备细节、粮草囤积的隐秘粮仓、将领之间的微妙龃龉,乃至辽东地区开春后反常的潮湿气候可能对大军行军造成的影响。
“时机已至。”东方墨的声音在密室中响起,不高,却带着定鼎乾坤般的决断力,“朝廷锐意东征,志在必得。我‘墨羽’立足之本,乃于暗影中补益乾坤,此正其时。”
他转向侍立一旁的青鸾与负责讯息传递的核心成员“隐锋”,指令清晰而迅捷地发出:
“第一,以最高密级,传令辽东‘书生’。”东方墨取过特制的纸笺,以指尖蘸取特制墨汁,开始书写无法被寻常手段复现与解读的“墨令”。“命其全面启动辽东‘周天星网’及海上‘墨刃’,进入战时协防状态。其一,所有情报节点,优先搜集、甄别、传递与唐军进军路线相关之高句丽军力调动、城防虚实、后勤补给线情报,务必确保信息先于敌军行动抵达唐军主帅案头。其二,知会‘梧桐计划’中已渗透或可影响之高句丽底层官吏、边民商贾,伺机散布疑虑,制造微小混乱,纵不能撼动大局,亦要使其后方不宁。其三,海上‘墨刃’舰队,化整为零,伪装商渔船队,活动于唐军水师侧翼及后勤航线附近,清除高句丽侦哨小船,防范任何可能袭扰唐军辎重船队之敌对力量,若遇小股水匪,可酌情歼灭。”
他书写极快,墨痕流转,自成章法。“告知‘书生’,此次不同以往,唐军两路并进,陆海协同,规模浩大。我‘墨羽’之助,贵在精准及时,切忌贪功冒进,暴露自身根本。所有行动,以辅助唐军达成战略目标为第一要务,同时,借此实战,锤炼我辽东网络之应急与协同能力。”
“隐锋”肃然领命,接过墨令,立刻转身安排最可靠的信使,通过“墨羽”独立的、往往比朝廷六百里加急更快的隐秘通道,将指令火速送往辽东。
“第二,”东方墨目光转向青鸾,“‘墨源’方面,需立即调动起来。利用我们在登、莱、乃至河北道的商业网络,秘密筹措一批唐军可能急缺的物资,尤其是防治辽东春夏瘴疠的药材、适应潮湿气候的皮革保养油膏、以及部分耐储存的应急干粮。筹措过程务必分散、隐蔽,通过不同商号、以不同名义进行,最终汇入朝廷官方征调的物资中,或借助与军中某些将领的‘私谊’,以‘劳军’名义送达。此事由你统筹,与‘算盘’协同。”
“青鸾明白。”青鸾郑重点头,她深知在如此大规模的国战中,“墨羽”的物资支援必须如春雨般润物无声,既要起到作用,又不能留下任何授人以柄的痕迹。
“第三,”东方墨最后补充道,目光再次落回舆图,指尖点向辽东前线几个关键节点,“通知北疆‘玄枢’,令其‘北辰’网络加强对契丹、室韦等部的监控,严防高句丽遣使联络,引为外援,袭扰唐军侧背。若有异动,不惜代价,拦截其信使,或制造事端,拖延其行动。”
一道道指令,如同无形的丝线,自这长安城地下的密室发出,悄无声息地编织成一张巨大的辅助之网,覆盖向遥远的辽东战场。“墨羽”这台精密的机器,在东方墨的掌控下,开始为帝国的又一次东征,贡献着它独特而不可或缺的力量。他们没有擂鼓鸣金,没有旗帜招展,但他们的存在,或许将在一场关键的战斗、一次重要的决策中,成为影响天平倾斜的那一枚微小却至关重要的砝码。密室内的烛火,映照着东方墨毫无波澜的脸庞,仿佛这足以影响数万大军命运、乃至一国气运的部署,不过是他落子于这天下棋局中,一次再寻常不过的运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