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刚亮，风吹着沙土。陈默一直走，脚踩在干地上，留下一个个浅坑。阿渔趴在他背上，身子很冷，呼吸几乎感觉不到。那把骨琴绑在他身后，紧贴着背，琴上新裂的纹路时不时发烫，好像在提醒他什么。
三十里荒地走完了，中州城就在前面。高高的城墙在晨雾里看得不太清楚，城门口已经有几个人进进出出。守城的士兵站在两边，穿着盔甲，拿着长枪，冷冷地看着每一个靠近的人。
陈默一步步走近。他的衣服破了多处，左臂包着的布条上有血渗出来，肋下的伤口又裂开了。他没管这些疼，只是把阿渔往上扶了扶，让她靠得更稳。
“站住！”一个士兵伸手拦住他，声音很粗，“你是谁？报名字！”
陈默停下，没说话。他知道开口会费力气，现在不能浪费一点精神。
另一个士兵凑近看了看，皱眉说：“这女的怎么了？脸色发青，是不是已经死了？”
“别碰她。”陈默低声说，声音不大，但语气很冷。
士兵缩回手，冷笑：“穿得像乞丐，还背个快死的女人，想进城讨饭？滚开，别脏了中州的地！”
旁边有几个路人看着，没人说话，但都盯着他看。
陈默站着不动，手指微微收紧，掌心突然一阵灼痛。他低头看左手，皮肤下面有一点点白光在动——那是骨火在身体里流动的迹象。
“再不走，就铐你进牢里！”刚才那个士兵上前一步，把枪横在他面前，“我们中州不收流浪汉，也不收病号！”
人群后面，一个灰袍人站在巷子口的阴影里，静静看着这一幕。过了一会儿，他转身走进小巷，脚步很轻，很快不见了。
城门前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
陈默慢慢抬起左手，掌心朝上，一缕白色的火苗升了起来。火很小，只有手指那么高，但周围的空气立刻变了。地面的石板裂开细缝，向四周延伸。温度没有变热，反而让人胸口发闷，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几个士兵脸色变了，握枪的手开始发抖。
“你……这是什么法术？”带头的士兵退了一步，声音有点抖。
陈默还是不说话。他往前走了一步。
这一脚踩下去，脚下的石板“咔”地一声炸开，裂缝一圈圈散开。白火顺着裂缝爬行，留下黑色的痕迹。守城兵全往后退，有人甚至把枪尖放到了地上，不敢再举。
“让开。”陈默终于开口，声音低，但每个人都听得很清楚。
没人敢拦，也没人再说话。
他走进城门，身影消失在渐渐亮起来的街巷里。身后几个士兵你看我我看你。
“刚才那火……不是灵焰，也不是真元火……”一个人小声说，“那是什么？”
“我看见他眼睛全黑，可里面像有骨头在烧。”
“快去报告队长，说有个带火的男人进了城，还背着个龙族女子！”
话刚说完，其中一人突然捂嘴，吐了一口黑血，吓坏了其他人。
“你怎么了？”
那人擦掉嘴角的血，脸色发青：“不知道……心里堵得慌，像内脏被火烧过一样……”
其他人立刻闭嘴，看向城门的方向，眼里多了害怕。
这时，陈默已经走到一条偏僻的街上。两旁的店还没开门，只有几家早点摊冒着热气。他靠着墙喘口气，头上全是冷汗，体力快耗尽了。
他伸手摸了摸背后的骨琴。那道裂纹还在发烫，比之前更厉害。他轻轻碰了一下琴弦——
嗡——
一声很轻的响，短促却让他太阳穴一跳。脑子里闪过一段断断续续的旋律，好像远处有人在弹琴。
苏弦的声音没出现，但琴身轻轻震了一下，像是回应他。
“你还听得见吗？”他小声问。
没人回答。只有风吹过巷口，卷起几片枯叶。
他闭了下眼，睁开时眼神很冷。现在不能倒。阿渔的伤越来越重，每拖一秒，邪气就更深一分。他必须找到线索——关于八荒血祭，关于天机阁，关于救她的办法。
中州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他挺直背，继续走。脚步很沉，但很稳。街上慢慢热闹起来，人多了，叫卖声、脚步声混在一起。没人注意这个衣衫破烂的年轻人，只当他是普通伤者。
走到一个路口，他突然停下。左手的骨戒猛地一烫，像针扎一样。同时，阿渔背上的伤口透过衣服，泛出一层暗红的光。
陈默立刻警觉，靠墙蹲下，解开外衣查看。伤口周围的皮肤像蜘蛛网一样发红，边缘微微翘起，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他咬牙撕下一块干净布，蘸上自己指尖的血，按在伤口上。
血一碰到皮肤，立刻冒起黑烟，发出“嗤”的声音。阿渔身体猛地抽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呻吟，还是没醒。
陈默看着那缕黑烟，眼神越来越深。噬魂钉的邪气，比他想的还要严重。普通的压制方法撑不了多久了。
他包好伤口，重新背起阿渔。骨琴在背后晃动，那道裂纹持续发烫，像是在指路。
他抬头看——前面街角有家酒楼，挂着旧布幡，写着“聚义楼”三个字。门口坐着几个散修打扮的人，正在聊最近城里的事。
一人说：“听说天机阁的人前两天来过，住在城西客栈，不知为啥又走了。”
另一人摇头：“现在谁提天机阁？早散了。倒是北边出了大事，九个祭坛同时出现，说是飞升要开始了，得选祭品。”
陈默听到这里，脚步一顿。
他转身朝那家酒楼走去。
刚踏上台阶，身后小巷里传来一点动静。他猛地回头。
没人。只有风吹着墙头的枯叶，打着转落下。
他收回目光，抬脚走进酒楼。
柜台后的掌柜抬头看了他一眼，正要开口，却被陈默身上的气息吓得说不出话。那种感觉很压抑，像烧完的灰堆里还藏着没灭的火。
陈默没理他，直接走到角落的一张空桌，小心把阿渔放在长凳上，让她靠着墙坐稳。然后拿下骨琴，放在桌上。
他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摸了摸琴面。那道裂纹又开始发烫。
就在这时，阿渔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
陈默立刻看向她。
她眼皮微颤，嘴唇动了动，像要说些什么。
他俯身靠近。
阿渔的嘴慢慢张开，声音极轻，几乎听不见：
“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