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地还在抖。陈默的手贴在地上,铁链绕在手指上,血从掌心流下来。他没擦,也没动。
阿渔靠着岩壁,右边肩膀的布被血浸湿了。她呼吸不快,但每次喘气身子都在抖。苏弦还躺在地上,琴下面的铁片还在响。他的手指忽然抽了一下,然后睁开了眼。
三个人都没说话。
空气很闷,连风都没有。可那股气息还在,比刚才更近,更清楚。
陈默站起来,左手抓着剑匣上的铁链。他盯着前面的裂缝,声音压得很低:“它要出来了。”
话刚说完,裂缝里传来一声闷响,像骨头在磨。接着,一团黑影从地下升起来——半透明的骷髅飘在空中,肋骨断了,骨刃缺了,只有眼眶里有火光。
“骨尊传承者……还敢来西漠?”那声音很难听,像石头刮铁。
是血罗刹。
陈默瞳孔一缩。他认得这张脸,认得那双带火的眼睛。散修城外,这个人用血链勒住他脖子,说要把他的骨头炼成法器。
现在它回来了,只剩一点魂。
可它还在笑。
“你们杀过我一次。”血罗刹抬起只剩骨头的手,指着陈默,“但这魂……是邪尊给的永生!”
话没说完,它猛地挥手,一道破骨刃飞出来,直冲陈默胸口。
陈默反应很快,一把推开阿渔,同时抽出铁链横扫。铁链撞上骨刃,火花四溅,震得他虎口裂开,血混着沙子掉下来。
但他没松手。
苏弦坐起身,手指划过断弦,血沾在琴上。他还没看清敌人在哪,就弹出了《裂魄·逆杀》。声音像针,刺向血罗刹的脊柱。
这一击让魂影顿了一下。
阿渔咬牙站起来,右肩的龙鳞还没长好,但她已经变成螭龙。银白的龙影冲上天,尾巴横扫挡住退路,嘴里喷出寒气,瞬间冻住了它的下半身。
三个人配合得很好。
血罗刹冷笑,张开双臂,十二把虚幻骨刃从肋间射出,扇形打向全场。其中一把直奔阿渔喉咙,路线和当年散修城外一模一样。
陈默左眼突然亮起,骨纹浮现。焚天骨狱领域展开,白色骨火冲天而起,像笼子一样吞掉所有骨刃。火焰不如以前强,但守住了。
“你还记得被链子锁脖子的感觉吗?”阿渔吼了一声,龙爪砸地,寒气顺着沙地爬过去,又冻住它的脚。
血罗刹大叫,眼里火光乱跳。它没想到三个伤人还能反击。
苏弦感觉到它神识乱了,立刻换曲子,弹《八荒灭魂曲》开头。琴音扰人心神,逼它想起背叛骨尊时的后悔。那一瞬,魂影慢了一拍。
就是现在。
陈默一步跨出,铁链接地拖着走,发出刺耳声。他死死盯着血罗刹胸前的玉牌——那是它和邪尊联系的东西。
“你的命,早该结束了。”他低声说,掌心凝聚骨火,变成一杆长矛。
下一秒,他跳起来,大喊一声,把火矛扔出去。
火矛穿过空气,正中玉牌。
“轰——!”
黑烟炸开,血罗刹惨叫,魂影扭曲。它想逃,但脚被阿渔冰封,又被苏弦最后一声重音震住神识。
“以前是恶鬼,现在只是渣。”苏弦放下手,轻声说。
血罗刹仰头咆哮,突然自己打断半截脊骨,化作血色冲击波扫过战场。沙地裂开,石头碎掉,三人全吐血倒退。
陈默单膝跪地,嘴里发腥,但他撑着剑匣站了起来。阿渔变回人形,坐在地上,肩膀伤口裂开,血不停流。苏弦的琴碎了,嘴角流血,已经晕过去。
但他们还活着。
血罗刹的魂开始散,黑烟一点点消失在风里。最后,它盯着陈默,声音很小但很清楚:“没拿到骨戒的人……迟早会变成邪尊的养料。”
说完,化成灰。
沙谷安静了。
陈默站着不动,铁链垂在身边,上面沾着血和沙。他看着魂消的地方,眼神没放松。
阿渔靠在岩壁上,喘着气,右手抓着左臂的伤。她的龙鳞暗了,身体变冷,但眼睛还睁着,看着裂缝深处。
苏弦躺在碎琴旁,手指微微动,嘴角有一点笑,好像明白了什么。
风吹起来,卷着沙子扫过地面。裂缝还在,底下又有震动,比刚才更深更重。
陈默低头看自己的手。血已经干了,结成暗红色的痂。他慢慢抬手,摸了摸眉上的疤。
那里有点烫。
阿渔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它不是一个人来的。”
陈默没回头。
他知道。
刚才那一战太顺了。血罗刹的残魂虽强,不可能没人发现就溜进黄泉宗地界。它是诱饵,也是信号。
真正的危险,在地下。
他走回苏弦身边,蹲下检查呼吸。还好,只是累晕了。他又看阿渔,点头让她坚持住。
然后站起来,走到裂缝边,往下看。
地底的气息变了。不只是邪物,还有种规则的力量,像阵法在转。
他想起丹阁地火室的符文,想起黑市拍卖会上邪晶爆炸的那一刻。那种禁制的感觉,和现在脚下的震动一样。
有人在重启祭坛。
就在西漠地下。
他转身捡起铁链,一圈圈缠回手腕。每圈都勒得很紧,压住伤口,也压住疼。
阿渔挣扎着走过来,站到他旁边。她没说话,只是抓住了他的袖子。
他知道她在怕。不是怕死,是怕他又冲进去。
上次在幽泉谷,他为了觉醒领域,硬折断三根肋骨。从那以后,她每次看他动手,都会拉着他。
他看了她一眼,轻轻点头。
“我们得下去。”他说。
阿渔摇头:“下面有东西等你。”
“我知道。”他握紧铁链,“但它等的不只是我。”
这时苏弦醒了,撑着坐起来,声音哑:“骨戒……不在黄泉宗山门。”
陈默回头。
“守门人也不在。”苏弦咳了一声,“他在地底,在归墟裂缝最深处。”
陈默沉默几秒,走向裂缝边。
风从洞里吹上来,带着腐臭味。
他一只脚踩进虚空。
阿渔突然扑上来抱住他手臂:“别跳!”
陈默停下。
“绳子还没绑。”她说,声音发抖。
他低头看她。
她眼里有泪,但没松手。
他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一段粗麻绳,递给苏弦。苏弦接过,用剩下的力气在绳头变出钩爪。
绳子扔下去,钩住了岩壁。
陈默抓住绳子,开始往下爬。
沙子不断掉下来,砸他头和肩膀。越往下越冷,心跳声越清楚。
爬了百丈,他落地。
脚下不是沙,是硬石板。
他抬头,看见阿渔顺着绳子慢慢下来。苏弦跟在后面,动作慢但小心。
他转过身,面前是一条深通道,墙上刻满符文,正一个个亮起红光。
那些符文,和他左眼里的骨纹,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