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初融时,陈宇扛着铁犁走向后山的向阳坡。冻土在暖阳下泛起潮湿的光泽,蚯蚓从泥土里探出头,引得山雀扑棱着翅膀争抢。他身后跟着七八个年轻后生,每人手里都握着自制的锄头,林悦则挎着竹篮,篮里装着刚发芽的土豆种。冻土块被铁犁破开时发出清脆的咔嚓声,陈宇弯下腰,抓起一把黑土在掌心揉搓:\"看这土,攥成团落地能散开,正是翻地的好时候。\"他边说边用犁铧划出笔直的垄沟,黑土翻起时带着腐叶发酵的清香,混着融化雪水的湿润气息在山间弥漫。
惊蛰过后,山林里的动静愈发热闹。陈宇腰间别着新打的兽夹,领着陈风往老秃顶子山走。少年背着比他还高的猎枪,兴奋得小脸通红:\"爸,听说开春的野猪肉最香!\"父子俩踩着融化的雪水,在山杨林中发现新鲜的拱土痕迹——野猪群昨夜刚经过。陈宇蹲下身,手指捻起泥土中的猪毛,又凑近闻了闻泥土的气味:\"这是黑毛猪,看蹄印间距,得有七八头。公猪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母猪和崽子。\"
他带着儿子在野猪必经之路设下连环套。先用锋利的柞木削成尖刺,在地面挖出半人深的坑,坑底密密麻麻插满倒刺,上面用松枝搭起虚掩的棚子,再用枯藤编织成绊脚绳,另一端连着树上的坠石。陈风负责在远处点燃艾蒿,浓烟顺着风向飘去。没过多久,野猪群果然被呛得哼哧哼哧乱窜,一头两百斤的公猪率先踩中陷阱,瞬间被坠石砸得瘫在地上。陈宇手持猎刀冲上去,刀刃精准刺入野猪咽喉,温热的鲜血溅在尚未返青的枯草上,蒸腾起白色的热气。
盛夏时节,山林成了绿色的海洋。陈宇带着村里的汉子们制作鱼叉,准备去松花江岔口捕鱼。清晨的露水还挂在草叶上,他们就划着桦树皮船出发了。江水湍急处,陈宇站在船头,眯起眼睛借着晨光辨认鱼群。当银白色的鲢鱼群出现时,他大喝一声,鱼叉破空而出,精准刺入鱼头。船上的汉子们欢呼着收网,活蹦乱跳的鱼儿在船舱里翻腾,溅起的水花带着江水特有的腥气。
夜里,林悦在院子里支起铁锅,将白天晒好的鱼干切成小块,配上野山椒和新采的蘑菇炖成浓汤。陈宇坐在门槛上打磨猎刀,月光下,刀锋泛着冷冽的光。突然,后山传来麂子急促的叫声,他抄起猎枪就往外跑。在月光照耀的林间空地上,一只金猫正扑向麂子幼崽,陈宇果断扣动扳机,金猫哀嚎着倒在血泊中,它的皮毛油亮顺滑,是难得的好皮子。陈宇轻轻抚摸金猫皮毛,叹息道:\"若非为护幼崽,这般灵物不该取它性命。\"
秋风染黄山林时,陈宇领着众人进山采榛子、打松塔。他们背着特制的长杆,敲打高高的榛子树,熟透的榛子噼里啪啦地掉在帆布上。林雨也跟着姑姑来帮忙,小姑娘扎着红头绳,蹲在地上仔细挑选饱满的榛子。陈宇则带着几个壮劳力去打松塔,他们系着安全绳爬上几十米高的红松树,树干被风吹得微微摇晃。陈宇用木钩将松塔勾落,地面的人再用麻袋装好。林间不时传来松果落地的闷响,混着众人的谈笑声,在山谷间回荡。
霜降过后,真正的狩猎季开始了。陈宇在林子里布下十几种陷阱:吊脚套专捕狐狸,踩夹对付野猪,绳套陷阱则用来抓狍子。他教林雨辨认各种兽径:\"狐狸走路尾巴会扫掉脚印,但雪地上总会留下压痕。\"他指着雪地上若隐若现的痕迹,\"而狍子受惊后一定会回头,咱们就埋伏在它逃跑的必经之路上。\"有次追捕野鹿群时,陈宇发现了罕见的白唇鹿。这种鹿极其珍稀,他示意众人放下猎枪,悄悄跟在鹿群后面观察。白唇鹿在溪边饮水的模样优雅至极,陈宇掏出桦树皮本子,将它们的形态一笔一划画下来,准备日后教给孩子们辨认。
寒冬腊月,大雪封山。陈宇带着村民们在雪地上追踪狼迹。他们穿着用狍子皮缝制的乌拉鞋,脚底下绑着防滑的草绳。当发现狼窝时,陈宇先让众人用烟熏,待狼群被呛得窜出洞口,再用猎枪逐一击毙。狼皮剥下来后,他教大家硝制:\"要先用草木灰揉,再用玉米面吸油,最后泡在桦树皮熬的药水里,这样皮子才不会变硬。\"村民们围在篝火旁,听着陈宇讲解,火苗映红了每个人的脸庞。
除夕夜,四合院的灯笼在风雪中摇曳。陈宇将一年来打的猎物肉做成八大碗:红焖野猪肉、清蒸鳇鱼、炖狍子肉......全村人围坐在一起,欢声笑语中,陈宇望着身边的家人和乡亲们,心里格外踏实。然而,当他望向后山时,总觉得暗处有双眼睛在窥视——那些观测者余孽留下的脚印,始终像块石头压在他心头,提醒着他,这平静的生活随时可能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