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手了。\"
墨影的声音在观星台顶层回荡，海风穿过镂空的石窗，将他的话语吹散在咸湿的空气里。赵政背对着他，正在用一把小银剪修剪盆栽。那是一株虬枝盘曲的赤松，每一根枝条都被精心塑造成龙形。
\"刘邦拿下洛阳，比预计的早了七天。\"墨影继续汇报，\"他放走了英布，收编了部分楚军。现在关东诸侯都在观望，不少人开始倒向汉军。\"
赵政剪掉一根多余的松针，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醒睡梦中的婴儿：\"项羽呢？\"
\"暴跳如雷。\"墨影的嘴角微微上扬，\"他杀了三个禀报军情的使者，现在亲自率军从齐地返回彭城。不过...\"
\"不过什么？\"
\"彭越在梁地截断了楚军的粮道，项羽被迫分兵平乱。等他赶到彭城，至少还需要半个月。\"
赵政放下银剪，转身望向西方。夕阳正缓缓沉入海平面，将漫天云霞染成血红色。
\"半个月...\"他轻声自语，\"足够我们落子了。\"
三日后，东海舰队悄然启航。五十艘新式战船排成楔形阵列，船头新装的破浪板劈开波涛，速度比传统战船快了近一倍。
韩信站在旗舰甲板上，海风鼓荡着他的披风。这位年轻的将军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是他第一次独立指挥如此规模的舰队。
\"将军，前方发现楚国商船队。\"了望手高声报告。
韩信举起望远镜，只见一支由二十多艘商船组成的船队正在缓缓西行，船上满载着粮食和布匹。
\"截住他们。\"韩信下令，\"记住，只取货物，不伤人命。\"
半个时辰后，楚国商船全部被俘。韩信亲自登上主船，船主是个肥胖的中年人，正跪在甲板上瑟瑟发抖。
\"将军饶命！这些都是普通的粮食布匹...\"
韩信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到货舱。他随手划开一袋粮食，金黄的粟米中混着不少沙石。又检查了几匹布，质地粗糙，显然是次品。
\"把这些'礼物'打包，\"韩信冷笑，\"原封不动送到彭城，就说是东海赵政送给项羽的见面礼。\"
船主目瞪口呆：\"这...这不是羞辱霸王吗？\"
\"就是要羞辱他。\"韩信转身离去，\"让他知道，东海不是他能染指的地方。\"
就在东海舰队截击楚国商船的同时，黑冰台的暗线已经在彭城悄然展开。
醉仙楼是彭城最负盛名的酒肆，此刻二楼雅间内，几个楚国重臣正在密谈。
\"霸王已经三天没有上朝了。\"令尹子兰忧心忡忡，\"听说他在宫中砸碎了不少器物。\"
司马殷叹了口气：\"也难怪霸王动怒。刘邦在东边作乱，赵政在海上挑衅，彭越在梁地劫粮...四面楚歌啊。\"
\"最可怕的是，\"子兰压低声音，\"我听说东海舰队装备了新式武器，能发射火箭，百步之外就能点燃敌船。\"
几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
这时，屏风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一个青衣文士转了出来，手中把玩着一枚玉璧。
\"诸位大人何必忧心？\"文士微笑，\"东海再强，也不过是偏安一隅。只要楚国上下齐心，何惧这些跳梁小丑？\"
子兰警惕地看着他：\"你是何人？\"
\"在下墨离，东海来的商人。\"文士躬身行礼，\"特来为诸位大人分忧解难。\"
\"好大的胆子！\"司马殷拍案而起，\"来人！\"
\"大人稍安勿躁。\"墨离不慌不忙地取出一个木盒，\"在下此来，是给诸位大人送一份厚礼。\"
木盒打开，里面是十几卷竹简。子兰拿起一卷，只看了一眼就脸色大变。
\"这...这是...\"
\"这是楚国各地官员贪腐的罪证。\"墨离笑容不变，\"当然，还有他们与东海往来的书信。\"
雅间内死一般寂静。几个大臣的额头都渗出了冷汗。
\"你想要什么？\"子兰嘶哑地问。
\"很简单。\"墨离收起木盒，\"在明日朝会上，支持与东海和谈。\"
\"这不可能！霸王绝不会同意！\"
\"那就让霸王不得不同意。\"墨离轻轻放下玉璧，\"比如，让他知道彭城的存粮只够支撑一个月...\"
当夜，项羽在宫中大发雷霆。
\"和谈？\"他一把掀翻面前的案几，\"你们让寡人和那个藏头露尾的鼠辈和谈？\"
子兰跪在地上，声音颤抖：\"霸王息怒。如今四面受敌，若能与东海暂时修好，集中精力对付刘邦...\"
\"放屁！\"项羽一脚踢飞地上的竹简，\"寡人宁可战死，也绝不向任何人低头！\"
就在这时，一个侍卫慌张来报：\"霸王，不好了！武库...武库起火了！\"
项羽冲出宫殿，只见城西方向火光冲天，浓烟滚滚。那是楚国最大的武库，储存着全国三分之一的兵器铠甲。
\"是赵政...\"项羽咬牙切齿，\"一定是他！\"
混乱中，没有人注意到墨离正站在远处的阁楼上，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棋子已经落下，\"他轻声自语，\"该将军了。\"
三日后，东海舰队出现在长江入海口。与此同时，一个惊人的消息传遍天下：项羽同意与赵政和谈。
\"这不可能！\"刘邦在洛阳宫中难以置信，\"项羽怎么会...\"
\"因为他别无选择。\"张良指着地图，\"彭城存粮不足，武库被焚，各地诸侯蠢蠢欲动。这个时候再树强敌，无异于自取灭亡。\"
陈平皱眉：\"但赵政为什么要和谈？他完全可以趁火打劫。\"
\"因为他要的不是土地，\"张良缓缓道，\"他要的是时间。\"
\"时间？\"
\"时间来完成他的布局。\"张良的目光变得深邃，\"我总觉得，赵政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一盘关乎整个天下命运的棋。\"
此刻，长江口的战船上，赵政正在与韩信对弈。
\"将军。\"赵政落下一子，\"你输了。\"
韩信看着棋盘，苦笑摇头：\"先生的棋艺，信自愧不如。\"
\"不是棋艺，\"赵政收起棋子，\"是格局。你只看到了眼前的胜负，而我看到的是整盘棋的走向。\"
他站起身，望向远处的江岸：\"知道为什么我要和项羽和谈吗？\"
\"为了争取时间？\"
\"不，\"赵政转身，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为了给他一个体面的结局。\"
韩信愣住了。
\"项羽是旧时代的最后辉煌，\"赵政的声音很轻，\"他应该有一个配得上他身份的落幕。而不是像条野狗一样，死在乱军之中。\"
\"先生...不恨他？\"
\"恨？\"赵政笑了，\"为什么要恨？他只是一个固执的孩子，坚持着一个已经过时的梦想。\"
海风拂过，吹动赵政的衣袂。在那一瞬间，韩信仿佛看到了一个跨越千年的灵魂，正悲悯地注视着这个时代。
\"那刘邦呢？\"韩信忍不住问，\"先生对他...\"
\"刘邦是新时代的开端。\"赵政望向西方，\"但他需要经历磨砺，才能真正担起这个重任。\"
他转身看向韩信：\"就像你，需要经历海战的洗礼，才能真正成为一代名将。\"
韩信躬身行礼：\"信，定不负先生厚望。\"
赵政点点头，目光再次投向远方。在那里，历史正在缓缓转向，一个全新的时代即将开启。
而他，这个来自两千年前的灵魂，终于要亲手为旧时代画上句号。
\"传令下去，\"他轻声说，\"三日后，我与项羽在琅琊会盟。\"
海鸥在船艏盘旋，发出清脆的鸣叫。在这片古老的海域上，一场改变天下命运的会面，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