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再次启程时,藏在板车里的江非醒了,他戳了戳身边一捆捆的货物,好像是纸?
无所谓,只要能临时挤下他这小身板就行,待到了下个停车点就下车。
可是下车之后怎么办?他身上可是没剩几个铜板了。要不然……顺点儿?
但是江非不知道,这个车队运输的货物不仅仅是纸,还有别的东西。护送货物的人里也不仅仅只有伙计,还有他惹不起的人。
那一夜,江非吃了最后两个干硬的油饼子。他不敢靠近人多的地方,只能在最后面那掩藏在阴影下的两三辆板车上摸索,期盼能够摸个三瓜两枣。
还真别说,他运气不错。倒数第三辆车上只两侧有纸,中间却是堆着几个大箱子,但是箱子上了锁。
锁而已,小事儿!
那边围着篝火大口喝酒大口喝肉,江非馋的嘴里直冒酸水,但手上撬锁的速度不减,很快,他便将箱子启了一个缝。
箱子里是什么?
太黑了……
他不敢将箱子口掀开太大,只能用手去摸。这一摸一抓,嚯!又是珍珠项链又是碧玉簪又是金戒指……难不成……
江非心中有个猜想,他不敢动了。
即便这几个大箱子里都是金银珠宝,也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吃得下的,指不定命要丢这儿!
将手上一大把东西往怀里揣了揣,江非悄然退走,直到退至最后一辆板车,他熟门熟路的给马儿解了套……
“驾——!”
听见马儿撒开蹄子跑路的声音时,车队众人才惊觉出事了。为首之人立刻起身去其中两辆板车查看,这一查就发现……其中一个箱子被撬了。
“真是好胆!”为首之人气得不行,随手指派了两个人:“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后来,便是他在药铺外的巷子里被赵亚武所救。至于他手臂上的伤……是他中途因马儿累死不得不寻了驿站换马,与那追杀的人遭遇了一次,侥幸脱逃却受了些小伤。
“赵亚武为什么救你?”萧祈年的问题一针见血。
“许是……”江非的眼神有些躲闪:“许是我们曾经有些交情。”
“交情?”萧祈年挑了挑眉:“你是说身为拍花子的交情?”
江非咬了咬牙,应下:“……是。”
然而对方却摇了摇头:“你没说实话。”
江非:……
萧祈年起身,褪下手腕上的手持,交到了一旁何钧安的手里。
初夏的日头正烈,破庙的梁上垂下大片蛛网。江非看着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过来的人,喉头滚了滚,僵硬地往后退了半步:“我、我……”
“还不说实话么?”萧祈年又往前欺进了两步,他感觉他身上有东西正欲呼啸而出。
江非的衣衫被汗水浸得透湿,黏腻地贴在后背,额角的汗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滚,他硬撑着摇头:“我没有说谎。”
他确实没有说谎,赵亚武与他多年前就认识。
“哦……”萧祈年意味深长地看了江非一眼,似笑非笑地抬起手。
江非下意识地就要躲开萧祈年手掌正对的方向,哪知对方的目标根本不是自己,而是他身后地上的赵亚武——只听赵亚武闷哼一声,整个人便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缚在旁侧掉了漆的柱子上。
赵亚武醒了……
但是不如不醒,他觉得自己的脖子正在被人紧紧攥着,攥得他压根踹不上气。
这是要死了吗?不、他不想死!
双脚离地却被紧扣在柱子上的赵亚武剧烈的挣扎着,庙顶的灰尘因他的动作“扑棱棱”的落了一地。
忽然,赵亚武觉得攥着自己脖子的那股力量消失了,他就像条濒死的鱼入了水,终于可以大口大口的喘息。但是……为什么他的手、他的身体仍被束缚在柱子上?明明、明明连根绳子都没有……
“赵亚武,你为什么要救江非?”这时,丈许远外传来熟悉的声音。这道声音曾在他的梦境里循环了千千万万次!
他、他脱离梦境了?
赵亚武懵了,江非却无比清醒。不对,很不对……这个辰王与他曾经每一次见过的辰王都不一样!
萧祈年还在往前走,他的步子不快,甚至带着一种近乎从容的节奏。明明没有声响,可一步步落在江非的身上,就像重锤般敲得他心神不宁。
赵亚武回神得很快,对面那个人刚才问什么?问……他为什么要救江非?
“因、因为我们曾经有一些交情,我拿他当朋友。”赵亚武如是说。
“哦~与他说的一样。”萧祈年径直从江非身边走过,看也未看对方一眼,最终停在赵亚武面前三步远的地方。“那白先生……是谁?”
墨团的梦境,可不仅仅是个梦而已。
赵亚武好不容易喘匀的气蓦地一滞,甚至忘了继续呼吸。他、他怎么知道的……
“特殊体质?”阳光从他萧祈年身后斜射过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赵亚武只觉浑身冰凉。
何止是赵亚武,江非也愣在原地,甚至忘了继续偷偷往后挪移。
“不能说?”萧祈年再度抬手,不过这次不是掌而是指。只见他轻轻一点,“噗呲——”,四溅的血花从赵亚武的左侧肩胛骨处喷射而出。
再一点,“噗呲——”,右肩胛骨也溅起一朵花。
“唔——!”剧痛瞬间从肩头炸开,像是有无数根针同时扎进骨髓里,赵亚武忍不住闷哼了一声,额头上的冷汗瞬间涌了出来。
可是,萧祈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随着他修长的手指一点再点,朵朵血花在赵亚武的身上绽放开了,痛得忍不住叫出了声,可他听见面前那个恶魔喃喃自语:“真好看呐……”
随着赵亚武和江非醒来,现出本体的墨团蹲在墙边的破木桌上,尾巴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拍着。蓦地,它那份慵懒却转瞬凝固,瞳孔竖起如针,死死盯着走近的男人,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撞进脑海:快逃!
何钧安……
何钧安低头看了一眼手上捧着的手持。
以前审人时,主子怕污了这佛珠会短暂的取下,并吩咐他一刻内必须给他带回去,可现在……离一刻还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