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团弓起身子,浑身黑亮的毛发蓦地炸起。
眼前这个绳子可不简单,明明刚刚只是套住了赵亚武的脖子,可力道之大却能直接勒碎了对方的骨头。
“这是我朋友,莫动。”这时,萧祈年说话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转过身,似乎根本没把赵亚武的小动作放在心上。
“哦~”绳索主动收了势,墨团觉得压在身上的压力骤然一松的同时也听见了对方的道歉:“不好意思咯,小猫猫。”
墨团:……
敌人时就叫“魇”,朋友时就叫“小猫猫”?
墨团无言以对甚至有些烦躁,正想远离这片危险地带,却恰好闻见一股儿子尿骚味在破庙里弥漫开来,谁特码的随地大小便呢?!
江非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紧盯着倒在地上的赵亚武,他……他就这么死了?
萧祈年看了他一眼,一念间收了绳子,转身慢悠悠地往何钧安那边走,随后坐在了半旧长凳上,向着何钧安举起手。
何钧安立即将手持递了过去,同时感觉右侧的肩膀沉了沉。咦,刚才小猫咪不是蹲在自己左侧肩膀上的么?
墨团并不理会何钧安的惊讶,径直趴下,慵慵懒懒的模样,与另外一侧的萧祈年拉开距离。
不知道是不是江非的错觉,当萧祈年回到稍远处坐下时,周遭的压力骤然一缩,气氛也没有那么诡谲了,虽然……他现在身上很不好受。
“其实……我也没见过白先生。”心境得到了极大缓解的江非终于想起了萧祈年的问题。
“是吗?”萧祈年摩挲着指尖的圆珠:“但是赵亚武不是这样说的。”
“他、他说什么了?”
“他说……你与白先生关系匪浅。”萧祈年也不瞒着,他知道眼下这个时候,江非敢说假话的概率已经不大了。
江非摇了摇头,喃声道:“什么关系匪浅,我就只去过南边一次。回来之后为了更好赚钱,才扯了这么个谎。”
为了这么个谎,他已经付出了数年牢狱之苦。原本以为出了狱便罢了,哪知、哪知至今都要为这个谎付出代价。
“不如……说来听听。”萧祈年看了看外面尚高的日头,他答应晚晚落日前回去的,应当来得及。
江非仅沉默了一瞬,看了一眼赵亚武的尸体,又看了一眼仍然被困在梦境里的邱老婆子三人,这一次,没有让萧祈年等太久。
“那年,我与两个同行也是带着一车孩子去了南边。”与现下的情况很像,区别只有那个队伍都是熟人,而这个队伍则是临时整合的。
“您也很好奇吧~呵……”江非似乎陷入了迷离的回忆中:“为什么在北边不能卖,非要跑那么远路送去南边……”
路费不要银子吗?
萧祈年没有出声打断江非的回忆,而是任由他继续往下说。
“因为从南边流传出一个消息。”江非嘿嘿一笑:“升崖洞有位白先生,他正在寻找有特殊命格的孩子。”
对,是特殊命格,而不是特殊体质。
江非不知道经过了这么多年,传言是怎么在拍花子中间流转的,到了赵亚武耳朵里就变成了“特殊体质”,真是可笑。
“我没听说过这种传言。”萧祈年皱了皱眉。他的声音依旧带着冷意,但是面部表情从容平缓了许多。
“你又不是拍花子……再者江湖传闻千千万,可不多这一条。”江非的语气莫名有些飘。
何钧安不悦的踏出半步,却被萧祈年拦住:“那是哪一年?”
哪一年……
江非想了想:“好像是……天盛七年?对!就是天盛七年!”
天盛七年?萧祈年微微蹙眉,那时他尚在北地,刚刚与师父一起组建起玄甲军,玄甲军个个儿都是刺头并不好带,他满副心神都在玄甲军身上,哪里有空管市井传言?可接下来江非的话却叫萧祈年眉头一跳,他说是:
“我江非就是在天盛七年有了儿子,哈哈哈!我的儿子,叫江扬!”
“……”萧祈年摩挲着指尖的圆珠的速度渐缓,声音也跟着低沉了几分:“江扬,是你从南边拐回来的?”
“拐?”江非状若疯癫的站起身:“不!不是拐,是买!”
当时得到了这条消息的拍花子可不止一个两个,几乎是天南海北的拍花子,但凡是有点能力的都带着“货”往南边去了。江扬,便是其中一家的“货”。
“当时我们正准备回来,就被那拐了江扬的拍花子拦住,他们希望我们低价收了那批货。”回忆那一夜的升崖洞之行,那可真是盛景呐!多少拍花子带着“货物”都站在偌大的山坳中,熙熙攘攘,比肩接踵。
“你收了?”
“对!”江非哈哈大笑:“我的货里有一个被白先生的人选走了,白先生赏赐了我们一百两和一人一瓶子药。”
“可以延年益寿的仙药?”
“屁的延年益寿!”江非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就是普通的水!喝两口就没了!不过……不过前些年身上积下的暗伤似乎都没了?”
灵泉?
萧祈年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晚晚的灵泉水,那位白先生……莫非也拥有这等仙泉?
药且不提,那一百两银子,他们一人拿出了十两,每五两一件“货”,带着原有的几个孩子和新买的六个孩子,挤一挤也能坐下,沿路再卖一卖,又赚了一笔!
至于入狱……对外是说因为当街抢劫,对内只道为了掩饰拐卖孩童的行径,实际上……江非眯了眯本就不大的三角眼,实际上他是被同行下了套!为的不过就是套问白先生的信息。
“我也没想到……”当日他从升崖洞离开得早,根本不知道那一趟白先生拢共就收下了三个孩子,其中一个就出自他们的货。“可是天杀的,我老江真的没有见到白先生啊!”
那日升崖洞里,白先生坐在一个四季屏风后面,他连白先生的衣角是白是黑都不知!至于声音……他记得不是很清楚,好像很明亮?不对,又好像很低沉~不,不对,他压根就不记得白先生的声音是什么样儿的!明明、明明他与白先生是有那么几句对话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