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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暝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要返回西方。这个决定并不轻松,此刻他正站在博丽神社那熟悉的庭院里,被一群神色各异的伙伴们团团围住,那场面简直比直面真祖还要让人头疼百倍。午后的阳光透过神社古老的樱花树洒下斑驳的光影,却丝毫驱散不了空气中弥漫的凝重气息。风见幽香不知何时也倚在不远处的鸟居旁,指尖捻着一朵盛开的彼岸花,似笑非笑地旁观着。

“我说,你们真的不用这样集体行注目礼吧?”星暝无奈地摊开手,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打破僵局,“我又不是去搞什么自杀式袭击,就是回去摸摸情况。这叫战略性侦查,懂不懂?”

话音未落,一只强而有力的手就重重拍在他的背上,力道大得让他一个趔趄。星熊勇仪豪迈的笑声震得他耳膜发痒:“怕什么!要我说,不如直接召集人马打上门去,管他什么真祖假祖,先把他的老巢掀个底朝天再说!!”

“就是就是!”星焰在一旁用力点头,紧紧攥着拳头,信誓旦旦地说:“主人,我现在真的变得很强了!过去的日子里,我每天都在认真修炼,绝对可以保护好你的!”她说着,指尖窜起一小簇明亮的火苗,信心十足。

一个冷淡的声音从门廊的阴影处传来,像一盆冷水当头浇下。魔梨沙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说:“就星暝先生您现在这副风一吹就倒的样子,怕是连只普通的地狱犬都打不过,去西方不是送菜是什么?”

“喂!”星暝忍不住抗议,摸了摸自己确实显得有些单薄的胳膊,“虽然我承认现在是弱了点,但也不至于这么不堪吧?好歹我也是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的……”他试图为自己挽尊,但明显底气不足。

不远处的爱丽丝迅速补上一刀,语气里的讽刺几乎能凝成实质:“既然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现在几斤几两,就不要总想着逞强。有些人明明没什么本事,却总爱往最危险的地方凑,真不知道是勇敢还是愚蠢。”

星暝被她的话噎得一时语塞,只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八云紫:“紫,你好歹是妖怪贤者,倒是说句公道话啊。你看她们,一个比一个打击人。”

八云紫摇着那把标志性的折扇,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紫色的眼中闪烁着捉摸不透的光:“咱觉得大家说得都很有道理呢。”她看着星暝瞬间紧张起来的表情,慢悠悠地接下去道,“不过嘛……既然小星暝执意要自己去送死,咱也不好拦着不是?总要尊重个人意愿的。大不了咱到时候帮你收尸的时候,费点力气,争取拼凑得完整点?”

“谁要去送死了!”星暝气得差点跳起来,“我是去收集情报!情报懂吗?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殆——百战不殆!你们这样一窝蜂冲过去,万一打草惊蛇,那老怪物躲起来或者提前发动什么手段怎么办?那才是真正的麻烦!”他努力摆出一副“我这是深思熟虑”的表情,“而且,我又不是去打架的,我是去……呃,是去智取的!”

经过好一番讨价还价,星暝几乎是磨破了嘴皮子,才勉强说服大家暂时按兵不动。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一旦发现情况不对,需要支援,一定会第一时间发出求救信号。星焰虽然依旧有些不情不愿,但看他态度坚决,也只好勉强同意不立刻跟着他去西方搞破坏。

“那么,”星暝终于松了口气,感觉像是打了一场硬仗,转向八云紫,“麻烦紫你开个隙间,送我去西方吧。我得抓紧时间去找找朗基努斯之枪的最后一份碎片……”

然而紫的折扇却顿了顿,她眼中闪过一丝微妙的神色,那表情让星暝心里咯噔一下:“关于这个……恐怕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她将萝瑟茉·诺蕾姬遭遇袭击、圣枪被该隐夺走的事情详细道来。随着她的叙述,星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到最后几乎变得惨白,如同被抽干了血色。

“等等……你的意思是,”星暝难以置信地打断她,声音都有些发干,“另外两部分圣枪,现在已经落在那个家伙手里了?”

“据目前的情报来看,是的哦。”紫微微颔首,“诺蕾姬家的那位可是损失惨重,不仅耗费无数心血打造的仿制圣枪被夺,连带着你托付给她的那块碎片也一并被抢走了。对方似乎就是冲着它们去的,行动非常精准。”

星暝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险些站立不稳。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完整的朗基努斯之枪是能够彻底杀死该隐的关键!如果这件至关重要的武器反而被对方掌握,那岂不是意味着该隐几乎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搞不好他还可以利用圣枪的力量反过来对付他们!

“这下麻烦大了……”星暝喃喃自语,额角渗出冷汗,“如果该隐已经掌握了大部分圣枪的力量,那我们该怎么彻底解决它?我可不希望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带着一帮亡灵大军前来找我们复仇。”他感觉前途一片灰暗。

虽然最后一块碎片下落不明,而且似乎跟自己有着某种不清不楚的联系(他甚至怀疑过碎片是不是融进自己身体里了,可又完全没人发现异常),但星暝绝不认为自己能凭空变成枪或者别的什么。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对方也找不到最后一份碎片,或者……自己能在对方彻底掌控圣枪力量之前,找到办法夺回来?

“不行,绝对不能坐以待毙。”星暝很快强迫自己振作起来,眼中重新燃起斗志,“情报收集更加刻不容缓了!我必须立刻行动起来,尽快获取关于该隐的确切情报。最好是能找到他的藏身之处,然后想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被抢走的东西再‘摸回来’。”虽然这个计划听起来就像是从沉睡的巨龙嘴边偷宝石一样疯狂,而且成功率渺茫得可怜,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而且,说到偷鸡摸狗……咳咳,是战略性获取,他星暝在漫长的岁月里还是积累了点“小技巧”的。

计划有变,星暝没有选择立刻动身。他沉吟片刻,转身又去找了千早。面对这位始终忠诚可靠、如同磐石般的天狗领袖,他略带艰难地开了口,想请她帮忙找来姬海棠果。

“找果果?”千早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发丝随风轻轻晃动,“星暝大人是想要……”

“嗯,想借用一下她的‘念写’能力。”星暝解释道,眼中带着期待,“如果能直接用这个能力锁定那个该隐的位置或者获取一些关键信息,比如他老巢的布局、守卫情况什么的,那简直是作弊级别的便利!能省下我们很多麻烦,也能避免打草惊蛇。毕竟,能精准定位,总比我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西方乱撞要强万倍,对吧?”

千早了然地点点头,她深知念写能力的便利和重要性,效率极高地将宅在家里正无所事事的姬海棠果请了过来。

姬海棠果,这位前《妖怪日报》的资深记者,如今虽已透露出属于宅女的天分,但对于信息的敏感度和追踪能力依旧是一流水准。她听明白星暝的请求后,很快地拿出了她那台宝贝相机,准备施展她那独特的能力。

“那么,我开始了。目标关键词:‘该隐’、‘真祖’、‘朗基努斯之枪碎片’……”姬海棠果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手中的相机开始散发出微弱的、如同水波般荡漾的光芒……

然而,事情进行得极不顺利。无论她如何集中精神,以各种组合的关键词进行引导,导出的相片始终是一片空白,或者只能得到一些毫无意义的、扭曲的光影和噪点,仿佛所有相关的信息都被一层无形的、强大的屏障彻底屏蔽了。

“奇怪……”姬海棠果皱着眉头,额角也渗出了细汗,她不甘心地反复尝试了几次,加强了妖力输出,结果依旧没有任何改善,“什么都‘写’不出来。一片混沌。这种情况,除非目标完全不在主物质位面,就像当初我们寻找葛叶时那样……但那位真祖,按理说不太可能像葛叶一样完全隐匿在世界之外吧?他的存在感应该很强才对……”她喃喃自语,对自己的能力失效感到困惑。

她说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星暝,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和恍然大悟:“说起来,这种感觉……真的很像当初千早大人让我尝试念写星暝大人您踪迹时候的情况呢!那种空无一物,仿佛目标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感觉,简直一模一样!”

“念写我?”星暝闻言一愣,他完全不知道还有这回事,“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一旁的千早脸上瞬间掠过一丝不自然,面颊似乎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立刻出声打断了这个话题,甚至有些严厉:“果果!那些陈年旧事就不要再提了!既然念写无法生效,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就是!不要浪费时间讨论无关的事情!”她很少用如此强硬的语气说话。

姬海棠果看了看表情略显僵硬的千早,又看了看一脸莫名、带着点好奇的星暝,意识到自己可能说漏嘴了,立刻识趣地闭上了嘴。

星暝见状,心里也猜到了七八分。大概是自己当初不告而别、神秘失踪后,千早为了寻找自己动用过各种手段,其中就包括请姬海棠果进行念写,想必当时也是一无所获。他不由得摸了摸鼻子,心里有点复杂,既有些感动于千早那份深沉而执着的关心,又对自己这种不知何时出现的仿佛能“屏蔽天机”、给在乎自己的人带来困扰的麻烦体质感到一丝无奈和愧疚——当然,更多的其实是侥幸。

取巧的手段显然是行不通了。看来只能回归最基础、最费时费力的情报收集方式——建立情报网络、地下谍报、甚至商业渗透……这些都需要大量时间、金钱和精密的筹划。星暝开始头疼地盘算着红魔馆那点可怜的家底够不够启动资金。而且,他内心深处觉得,这些事不应该过多地倚赖他在东方的这些朋友们,尤其是八云紫。她身为妖怪贤者,本身就有处理不完的事务,最近更是被月面战争失利后的各种遗留问题、势力平衡的重新调整缠身,眼底偶尔会闪过一丝疲惫,实在不好再让她为了自己的私事过多劳心费力。

但无论如何,停滞不前是绝对不行的。就在他苦思冥想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时,一个或许有些异想天开、但却莫名萦绕心头的念头冒了出来:如果……他是说如果,在那场席卷斯卡雷特家族的浩劫中,维奥莱特伯爵和他那位温柔坚强的夫人塞莉丝,他们的灵魂如果没有彻底消散,会不会正在地狱或者冥界的某处徘徊呢?即便找到他们,可能也提供不了多少关于该隐的直接情报,但若能见到故人一面,确认他们的安否,或许也能了却一桩心事,抚平一些遗憾,甚至……能获得一些意想不到的线索?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藤蔓般紧紧缠绕住他的思绪,难以遏制。犹豫再三,他还是又一次厚着脸皮将八云紫唤到室内,吞吞吐吐地说明了自己的想法。

“想去地狱或冥界寻找故人魂魄?想法倒是不错,很有你的风格,念旧。不过嘛……与其像没头苍蝇一样在那些广阔又危险的地域乱撞,不如直接去拜访一下那片领域的管理者,或许效率会更高哦?至少能知道该去哪里找,或者有没有记录。”

“管理者?”星暝疑惑地眨眨眼,“谁?地狱不是有十王吗?冥界的话……”

紫神秘地笑了笑:“你还记得《幻想乡缘起》里记载和我告诉你的那位,西行寺家的大小姐,那位有名的西行法师之女么?”

“西行寺……幽幽子?”

“正是。”紫点了点头,“她所居住的白玉楼,是冥界最着名的标志性建筑之一。作为冥界的管理者,她对治下乃至与接壤的部分地狱区域的事务,都有着不小的影响力和话语权。而且……”

紫刻意停顿几秒,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容,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幽幽子是个很好说话的人,性格嘛……只是有些‘特别’而已。当然了,你身边奇怪的人还少吗?多她一个也不多。”她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庭院里还没散去的众人。

这话星暝完全无法反驳。仔细想想,他认识的人里,好像还真没几个能跟“普通”、“正常”这些词沾上边的。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他认命地点点头:“好吧,那就有劳紫你引荐了。”

于是,在紫的引领下,星暝又一次踏足了生者禁区的冥界,来到了那座从未见过的白玉楼。

穿过境界的瞬间,一股与现世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并非阴森恐怖,而是一种深邃、静谧、带着永恒安宁却又隐含哀思的氛围。而正前方那座宏伟精致的和风宅邸——白玉楼本身,更是让他感到一种震撼心灵的庄严与沉淀感。

在白玉楼的大门前,他见到了熟悉的魂魄妖灵。这位半人半灵的庭师依旧是一丝不苟的样子,身着整洁的庭师服,站姿笔挺如松。只是星暝敏锐地注意到,她腰间除了佩着那把他熟悉的短剑白楼之外,背后还多了一柄修长的、散发着凛然妖气的太刀——那是八云紫打造的楼观剑。更让他惊讶的是,妖灵身边还跟着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却同样一脸认真严肃、挽着袖子似乎刚从园艺工作中过来的小正太——那应该就是紫提到的魂魄妖忌了。他手里还拿着一把小巧的花剪,指缝里沾着泥土。

“星暝大人,紫大人。”妖灵见到两人,平静地躬身行礼,“虽然已经从紫大人那里得知了消息,但能再度亲眼确认您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她的目光在星暝身上停留了好一会。

“妖灵,好久不见……”星暝看了看旁边笑容意味深长的紫,凑近妖灵,压低声音问道:“妖灵,稍微透露一下,里面那位西行寺大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好相处吗?还有,她跟紫的关系好像很不一般啊?”他指了指旁边摇着扇子、一副看好戏模样的紫。

妖灵面不改色,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星暝大人,身为下属,妄自议论主人以及与主人交好的友人,并非合宜之举。主人性格宽和,待人以诚,紫大人是主人重要的朋友。您进去便知。”一句话就把星暝所有的试探都堵了回去,让他只能无可奈何地摸了摸鼻子,感觉像是碰了个软钉子。

怀着几分忐忑和好奇,星暝跟着紫走进了白玉楼。内部的装饰是极致的和风,典雅而华美,巨大的纸拉门,精美的屏风,幽暗的走廊两侧摆放着价值连城的古董,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主人不凡的品味。但空气中总弥漫着一股属于亡者的清冷气息,以及一种若有若无的、仿佛能勾起人内心深处哀思和回忆的力量。他正打量着走廊墙壁上的一幅描绘着无边落樱的水墨画,忽然感到脖子后面传来一股若有若无的凉意,仿佛有人在他身后极近的距离轻轻吹气,带着幽幽然的樱花香气。

紧接着,一个软糯悦耳、带着几分好奇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咦?真是奇怪呢……我的能力,对你好像完全不起作用哦~就像是……风吹过石头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星暝猛地回头,只见一位身着华丽和服、有着粉色短发的少女正轻飘飘地悬浮在他身后,脸上带着天真无邪又略显神秘的微笑。她周身散发着非生者的、空灵的气息,却又奇异地充满了活力与某种……仿佛能引人沉沦的魅力。

“你是……西行寺幽幽子小姐?”星暝试探着问,同时对她口中提到的“能力”感到十分好奇和一丝警惕。

“没错哦,我就是西行寺幽幽子。”幽幽子轻盈地绕到他面前,宽大的和服袖子随着她的动作飘动,像一只优雅的蝴蝶。她笑眯眯地说,眼睛弯成了月牙,“我的能力嘛,是‘诱导死亡’哦。简单来说,就是能让活着的生物更容易接近死亡。所有未经允许闯入白玉楼的人,除了你之外,可都倒在这个能力下了呢~”她说着,还故意用袖子掩住嘴,做出一个“我很可怕”的夸张表情,但那副样子其实更像是“我很可爱”。

星暝闻言,头皮微微发麻。诱导死亡?这能力听起来可真不像是开玩笑的。他下意识地感受了一下自身,确实没什么异样,而且自己真的死的掉吗……

不过,幽幽子随即又轻快地笑了起来,驱散了刚才的部分诡异感:“开玩笑的啦!毕竟是紫亲自带来的客人,我怎么会对朋友做那么过分的事情呢?”她说着,飘到紫的身边,亲昵地挽住她的手臂,“对吧,紫?”

紫也适时开口,用折扇轻轻点了点幽幽子的额头,对星暝解释道:“幽幽子的能力对普通人而言确实很危险,不过星暝你不用担心。你的情况比较特殊,连‘死亡’这个概念本身对你都几乎失效了,她的能力自然影响不到你。”她解释得轻描淡写。

“原来你就是紫经常提起的那个星暝啊?”幽幽子眼睛一亮,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星暝,“紫可是经常跟我提起你那些有趣的事情呢!今天总算见到真人了!”她显得很高兴,拍着手说,“难得有客人来,我一定要好好招待你才行!正好,我最近对厨艺又有了一些新的心得和创意,今天就破例亲自下厨……”

“幽幽子大人!请务必三思!”她的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妖灵和跟进来的小妖忌就异口同声地劝阻,语气中甚至带着惊恐,妖忌的脸都吓白了。连一向从容的八云紫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一瞬,折扇摇动的频率明显加快了,她轻轻咳嗽了一声:“咳咳,幽幽子,招待客人的事情,还是交给妖梦她们吧。我们谈正事要紧。”

星暝虽然不明所以,但看这如临大敌的反应,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位亡灵公主的厨艺恐怕是某种堪比生化武器的恐怖存在,其危险程度可能不亚于她的死亡能力。他连忙干笑着摆手,额头甚至冒出了冷汗:“不、不用麻烦了!真的!幽幽子小姐!您太客气了!能来白玉楼拜访已经是我的荣幸了!我们谈正事,谈正事要紧!招待什么的,下次!下次一定!”

幽幽子见状,有些失落地撅了撅嘴,但还是顺从地回到了正题:“好吧好吧……那么,星暝你特意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呢?是想看看冥界的樱花,还是想找某个亡魂聊天呀?”

星暝这才松了口气,感觉像是逃过一劫,赶紧说明来意,详细描述了维奥莱特伯爵和塞莉丝夫人的外貌特征,询问是否有类似的血族灵魂造访过冥界,或者是否在冥界的记录中有他们的信息。

幽幽子歪着头,用食指轻轻点着下巴,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她摇了摇头,语气带着点歉意:“不清楚呢。可能是没有这样的灵魂来过我们这里,也可能只是来了但我不知道或者……不小心忘记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真正的冥界很大很大,每天来往的灵魂也多得数不清,像沙子一样。白玉楼虽然重要,但也只是这一小部分的冥界的一部分。如果是比较特殊的灵魂,或许在地狱,或者彼岸那边的往生记录里会有更详细的记载?毕竟灵魂总归是要接受审判和中转的嘛,我们这里更多算是个……定居点?或者说,一个供不愿立刻离去或转生的灵魂暂时休憩的花园?”

这个答案不算意外,但多少让人有些失望。星暝只好诚恳地道谢,准备再去其他地方碰碰运气。他首先想到的是四季映姬那位以严格公正和超长说教闻名的阎魔大人。但这个选项很快被他自我否决了——先不说四季大人愿不愿意为了他这点“私事”动用权限,她似乎并非司掌西方那片区域的阎魔,管辖范围很可能不对口,问了也是白问。而且他实在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听一堂关于“扰乱生死秩序”的冗长说教课。

那么,或许可以尝试去找那位曾有过些许缘分的鬼神长,神荼郁垒?她身为地狱的高级管理者,负责维持地狱核心区域的秩序,权限想必不小。而且鬼神这类存在,行事都是极度恪守规则,一丝不苟到了近乎死板的程度。星暝琢磨着,或许可以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和(自认为)高超的话术,想办法从她那里套出些消息来,或者至少搞清楚查询这类信息的正规流程。毕竟,按规矩办事,总比瞎摸强。

当他把这个想法告诉八云紫时,紫的脸色居然微微变了一下,语气带着明显的嫌弃:“你居然想主动去找那个冰块脸?啧……她那张嘴比地狱最深处的寒冰还要冷,跟她打交道简直是对耐心的终极考验。她能把最简单的问候语都说得像在宣读法律条文。”紫难得地流露出一点“敬谢不敏”的情绪,“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想陪着你听她逐字逐句地背诵地狱管理条例总纲的内容。光是想想就让人头大。”她夸张地用折扇扇了扇风。

连见多识广、沉稳腹黑的妖怪贤者都露出这种避之不及的态度,可见那位鬼神长大人的“威力”是何等惊人。

但好歹也算是个明确的方向。星暝心想,反正自己现在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脸皮也够厚,去试试也没什么损失,大不了就是被训斥一顿“扰乱地狱秩序”然后赶出来。而且地狱里不是还有勇仪、觉她们在吗?万一真遇到什么麻烦,也不至于完全孤立无援。

抱着这样的想法,星暝辞别了白玉楼的诸位,在妖灵“祝你好运”的目光和幽幽子“有空再来玩哦,下次一定尝尝我的手艺”的殷切(且恐怖)邀请中,踏上了前往地狱的路途。他原本想请紫开个隙间直接送他到地狱的行政中枢附近,但紫表示“涉及是非曲直厅管辖区域,直接开隙间闯入不太礼貌,容易引起误会”,只把他送到了地狱外围相对稳定的入口区域。

“剩下的路,你自己想办法吧,就当是……熟悉地狱环境了。”紫的笑容怎么看都像是幸灾乐祸,隙间在他身后无声地合拢。

于是,星暝只能靠自己了。然而,现实很快给了他一个下马威。地狱的构造远比他记忆中的还要复杂和混乱,空间似乎极不稳定,充满了各种扭曲的路径和陷阱。在穿过几道闪烁着诡异光芒、似乎带有随机传送性质的门户后(他发誓他只是想抄个近路),他成功地……把自己彻底绕晕了,迷失在了一片完全陌生的、充满了原始蛮荒气息的区域。

他发现自己身处一片光线极度昏暗、怪石嶙峋的荒芜之地,天空是压抑的暗红色,看不到日月星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难以形容的、像是血肉腐烂般的恶臭气息,脚下是硌脚的黑红色碎石和不知名的骨片。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不知从何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饱含痛苦的哀嚎声在带着血腥气的风中飘荡,更添几分阴森。就在他试图根据岩壁上模糊的、像是被巨大生物爪子划过的刻痕辨认方向时,一阵低沉而充满威胁性的咆哮声突然从他身后不远处传来。

星暝心里咯噔一下,回头一望——只见一头体型硕大如牛犊的地狱犬,正龇着惨白的、如同匕首般的利齿,腥臭的涎水顺着嘴角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发出“嗤嗤”的声响,灼烧出一个个小坑。它那双燃烧着暗红色火焰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显然把他当成了闯入其领地的猎物。

星暝头皮发麻,肾上腺素飙升。以他现在的状态,跟这种一看就不好惹、皮糙肉厚的地狱生物硬碰硬,绝对是送菜!跑?看看那地狱犬强健有力的后肢和充满爆发力的肌肉线条,再看看自己这副“文弱”的身板,估计也跑不过几步就会被扑倒。

眼看地狱犬伏低身体,喉咙里发出更具威胁性的咕噜声,后腿肌肉绷紧,显然下一秒就要扑击过来。星暝急中生智,也不知哪里来的灵感,深吸一口气,然后冲着那头地狱犬,发出了他自认为最凶恶、最标准的犬类吠叫:“汪!汪汪汪!(滚开!这是我的地盘!)”

这突如其来的、纯正的“狗语”显然超出了地狱犬的认知范围。它明显愣住了,脑袋困惑地歪了歪,似乎在处理这匪夷所思的信息——这个闻起来像“食物”的家伙,怎么会发出同类的叫声?而且这叫声……听起来还挺正宗?难道它一直以来用来威慑猎物的咆哮方式是错的?真正的沟通应该像这样?它的大脑似乎因为信息冲突而短暂过载了。

趁着地狱犬陷入“狗生”怀疑、思维混乱的短暂瞬间,星暝毫不犹豫,转身就用尽了平生最快的速度,连滚带爬地一头扎进了旁边一条狭窄得仅容一人通过的岩石裂隙中,也顾不上里面有什么毒虫猛兽或者陷阱,只管拼命往前钻,七拐八绕了好一阵,直到完全听不到身后的咆哮声,才背靠着带着灼热感的岩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有余悸地抹了把冷汗。

“呼……好险……没想到居然还真有用……”他自嘲地笑了笑,随即又皱紧了眉头,“这鬼地方到底是哪?”

他现在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这里绝对不属于地狱的任何“秩序区域”,更像是某个无人管辖、完全奉行弱肉强食丛林法则的“三不管”地带,或者说……地狱的蛮荒边缘、混沌区域。他现在只能祈祷自己还处于这片混沌区域的相对外围,没有太过深入。如果一不小心误入了类似“畜生界”之类的地区,那情况可就真的急转直下,难以预料了。他可不敢保证神出鬼没的八云紫会一直分神关注着他这个“麻烦精”的动向。而且,在这种地方,求救信号能不能发出去都是个问题。

在这片弥漫着浓郁不详与混乱气息的区域,星暝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前行,努力寻找着任何可能指向“秩序地带”的标识,比如刻着是非曲直厅官方徽记的石碑、相对规整的道路,或者至少能提供一个暂时安全、让他喘口气的地方。不巧的是,某种被窥视的感觉如影随形。直觉尖锐地警告他,周围的昏暗与翻滚的雾气中,有不止一双充满恶意与贪婪的眼睛在死死地盯着他这只误入险境的“肥羊”。他能听到岩石后传来的磨牙声和爪子刮擦地面的声音。

突然,他感到后背脊椎窜起一股刺骨的凉意,几乎是凭借千锤百炼的战斗本能立刻回头——只见七八只形态各异、但眼神全都凶戾残暴的动物灵,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从四面八方的阴影中浮现,彻底包围了他。它们有的像是被扭曲的、皮毛脱落露出腐肉的狼,眼眶中燃烧着幽绿色的鬼火;有的像是只剩下破烂骨翼、骨架畸形的怪异鸟类,喙部闪烁着金属寒光;还有的形态更加难以名状,像是几种野兽拼凑而成,共同点是都散发着强烈的敌意和赤裸裸的嗜血欲望。

星暝心里叫苦不迭,暗道倒霉透顶。这些动物灵的战斗力和灵活性一看就远在他之上,而且数量众多,配合默契,硬拼是绝对没有半点胜算的。他几乎是立刻就打定了唯一的主意——跑!

然而,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他刚做出一个转身欲逃的细微动作,那几只动物灵就以一种远超普通人想象的速度“唰”地一下分散开来,如同经过严格训练的士兵,瞬间封堵了他所有可能逃跑的路线,将他团团围在中心,缩紧了包围圈,喉咙里发出低沉而连续的威胁性低吼,步步紧逼。

就在星暝咬紧牙关,以为免不了一场绝望的恶战(或者说单方面的被虐),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再学几声猫叫试试运气时,这些动物灵却并没有立刻扑上来撕咬,反而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命令般,暂时停下了脚步,只是用那双充满恶意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现场陷入一种诡异的僵持。

紧接着,一个带着透骨冰冷的年轻女声,如同毒蛇般从星暝身后浓郁的雾气中悠悠传来,清晰地钻入他的耳中:

“有肉身的人类……居然出现在了这种地方。真是稀奇,有意思……很久没见到这么新鲜的‘闯入者’了。”那声音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星暝循声望去,却只看到一片翻滚涌动的雾气,不见人影。而几乎就在同时,他敏锐地感觉到一股更加强大、更加凝实的气息出现在了自己原本的身前方向。他再次急速回头,这才终于看清了说话者的真实样貌。

那是一位有着齐脖利落黄色短发的女子,面容带着一股逼人的英气与戾气。她周身泛着淡淡的光芒,头顶长着一对形状类似鹿角、却又显得更加尖锐张扬的犄角,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冷光。她穿着一件剪裁独特的青蓝色方领短袖,背后生着一个布满翠绿色鳞片、形似鳄鱼躯干的厚重龟壳,一条长长的、同样覆盖着致密鳞片的尾巴在她身后不耐烦地轻轻摆动,拍打着地面,发出“啪啪”的轻响。她的眼睛是如同血一般的红色,脸上虽然带着看似无可挑剔的社交式微笑,但那双眼睛里却没有任何暖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和审视,给人一种阴森森、极其不好惹的危险感觉。很显然,她也是动物灵,而且是这群凶暴家伙的头领。

“你是……”星暝谨慎地开口询问,全身肌肉都处于高度戒备状态,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攻击。

女子微微扬起下巴,用一种理所当然、仿佛全世界都该认识她的傲慢语气回答:“我是鬼杰组的组长,吉吊八千慧。你,不可能不知道。”她红色的瞳孔如同探照灯般紧盯着星暝,似乎在期待着他露出惊恐或敬畏的表情,那是她能力发动时常见的反应。

然而,她预想中的反应并没有出现。星暝脸上依旧是那种纯粹的、毫不作伪的困惑,甚至带着点“鬼杰组是什么?没听说过啊”的茫然,完全没有被她报出的名号震慑住,眼神里只有警惕和一丝“这又是什么奇怪生物”的好奇。

吉吊八千慧红色的瞳孔微微收缩,心中感到一丝意外和不解。她的能力是“剥夺反抗意志程度的能力”,理论上,在她主动报出名号、展现自身存在感和威势时,对方或多或少都会受到她能力的影响,心生畏惧,难以升起强烈的对抗之心。但眼前这个人类……眼神里除了真实的疑惑和警惕,就只有一种近乎“清澈的愚蠢”,完全不受她能力的影响。这怎么可能?难道是个感知迟钝的傻子?还是……他身上有什么特殊的东西隔绝了她的能力?

她重新仔仔细细地、如同扫描般打量着星暝。这个人感觉上和普通人类不太一样,气息非常古怪,微弱却又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韧性。这种矛盾感……让她想到了某些麻烦的存在。难道……这是某些对头设下的圈套?派来试探她的棋子?

就在吉吊八千慧心中疑窦丛生,眼神越来越危险,考虑是否要采取更直接、更暴力的手段来搞清楚状况时,一个清脆悦耳、如同破开阴霾阳光的女声猛地打破了现场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终于找到了……那个人类,你应该就是星暝吧?是非曲直厅正在找你!”

吉吊八千慧眼神一闪,抬手示意蠢蠢欲动的手下们稍安勿躁。星暝也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少女从天而降,轻盈地落在不远处的一块岩石上。她有着一头淡黄色的及肩短发,显得干净利落。她前额左侧有一簇醒目的、如同雄鸡鸡冠般翘起的红色头发,那簇头发里甚至还十分违和地趴着一只毛茸茸的、看起来睡得正香的黄色小鸡。她上身穿着白色为主的上衣,披着明黄色的披肩,下身是橙色的及膝裙,身后还有两束俏皮地翘起的、形似鸡尾巴的东西。对方这身行头,与周围死气沉沉的环境形成了鲜明对比,也让星暝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某种……嗯,比较有精神、爱打鸣的家禽。

“我是鬼杰组的组长,吉吊八千慧。”吉吊再次报上名号,这次是对着新来的少女,“请问阁下是?有何贵干?”

那少女礼貌地微微躬身,算是行礼,回应道:“我是庭渡久侘歌,在前些年来到地狱工作的神明。”她随即伸手指向被围在中间的星暝,语气肯定,“他是是非曲直厅正在寻找的人类,名叫星暝。”

吉吊八千慧听到“是非曲直厅”这个代表着地狱官方秩序和绝对权威的词,眼中闪过一丝迅速的权衡。为了一个底细不明、还不受自己能力影响、可能带来麻烦的人类,去正面得罪地狱的官方管理机构,显然不是明智之举。她点了点头,脸上瞬间恢复了那副无可挑剔的、却毫无温度的假笑:“原来是庭渡神。既然是是非曲直厅亲自要的人,我们鬼杰组自然不会阻拦。请便。”她干脆地挥了挥手,那些包围着星暝的动物灵们虽然有些不甘地低咆了几声,但还是立刻听话地让开了一条通路,退回到阴影之中。

星暝这才真正松了口气,他赶紧几步走到那位自称神明的少女身边,低声道:“多谢解围,庭渡小姐。真是来得太及时了。”

庭渡久侘歌对他点了点头:“不客气,跟我来吧,星暝先生。这里气息污浊,不是久留之地。”

两人不再耽搁,迅速离开了这片弥漫着恶意的是非之地。走出一段距离,确认已经离开了鬼杰组的势力范围,周围的空气似乎都稍微“干净”了一些后,星暝忍不住好奇地问:“那个……庭渡小姐,你说你是神明,请问你具体是司掌哪方面的神明呢?” 这地狱里的神明,还真是多种多样,风格迥异。

庭渡久侘歌很自然地回答,语气里还带着点自豪:“哦,我是野生鸡的神明。”

星暝:“……原来如此。” 好吧,这很合理,至少跟她的造型非常相配。他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地狱的某个角落,一群气势汹汹、羽毛油光水滑的野生鸡在地上肆意奔跑、打鸣的画面……这地狱生态,还真是包罗万象。(这当然只是想象)

“那么,”星暝甩掉脑子里奇怪的画面,继续问道,“具体是哪位阎魔大人要找我?是四季映姬大人吗?”

“不,是鬼神长神荼郁垒大人。”庭渡久侘歌摇了摇头,给出了一个让星暝心情复杂的答案,“她在例行巡查地狱各处情况时,感应到了你的气息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也就是畜生界的边缘。鬼神长大人担心你遇到危险,毕竟那片区域很混乱,而且……”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而且你的存在比较特殊,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特地派最近的我过来带你回去。”她解释道,同时加快了脚步,“我们得快点了,鬼神长大人不喜欢等待。”

星暝的心情顿时有些复杂。一方面庆幸自己得救了,另一方面,想到要在这种情况下去见那位“寒冰脸”、“行走的地狱管理条例”的鬼神长,他就感觉头皮发麻,比刚才被吉吊八千慧逮住还要紧张几分。这趟地狱之行,真是开局不利,前途……未卜啊。他只能硬着头皮,跟在庭渡久侘歌身后,朝着未知的“审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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