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幕玄辰定下这步险棋的第二日,清晨。
一则石破天惊的消息,如同一阵飓风,在短短一个时辰内,席卷了死气沉沉的京城。
“妖星秦卿,将公开现身于金水河畔,施展妖法,净化水源!”
消息的来源,无人知晓。它就像是凭空出现,却又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每一条大街小巷,每一个紧闭门扉的院落。
恐慌、愤怒、绝望了数日的京城百姓,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被彻底点燃了!
金水河,乃是贯穿京城东西的母亲河,是整座城池最大的地表水源。如今,这条曾经承载了无数繁华与生机的河流,早已变成了一条流淌着蓝色幽光,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冥河。
选择在这里“作法”,无疑是将自己置于了风口浪尖的最中心。
当我一袭白衣,独自一人,出现在金水河畔那座最高的汉白玉石桥上时,迎接我的,是足以将人彻底淹没的滔天声浪。
“妖女!她还敢出来!”
“杀了她!杀了她我们就有救了!”
“就是她!就是她给我们带来了灾祸!烧死她!”
数以万计的百姓,从四面八方涌来,将金水河两岸围得水泄不通。他们的眼睛是赤红的,布满了血丝,脸上交织着对死亡的恐惧和对我的刻骨仇恨。若不是有黑压压的禁军手持长矛,结成森然的军阵拦在前方,他们恐怕早已如潮水般涌上,将我撕成碎片。
我站在桥中央,背对着川流不息的幽蓝河水,面对着那成千上万双淬了毒的眼睛。
漫天的咒骂声、唾弃声,像无数根无形的钢针,从四面八方刺向我。我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前排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一块石头朝我扔来,嘴里发出最恶毒的诅咒。
石头“砰”的一声砸在我的脚边,我却连眼都没有眨一下。
这就是靖王想要的民意。
这就是,我即将踏入的,他为我准备的坟场。
在高高的河岸上,一座临时搭建的、戒备森严的监斩台早已矗立。靖王幕玄礼一身亲王蟒袍,高坐其上,神情威严,宛如审判人间罪恶的神只。他的身侧,站着一众朝臣武将,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正义”与“决绝”。
“秦卿!”
靖王站起身,声音通过内力加持,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河畔。
“你身为妖星,祸乱朝纲,勾结太子,图谋不轨!如今更施展妖法,污染京城水源,致使百万生灵,陷入生死绝境!桩桩件件,罄竹难书!今日,你竟还敢现身此地,是终于要承认你的罪行了吗?”
他声色俱厉,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敲在早已沸腾的民怨之上。
百姓的怒吼,声震云霄。
“承认罪行?不。”我抬起头,迎着他那虚伪而得意的目光,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我今日来此,是为解京城之困,救万民于水火。”
“一派胡言!”靖王怒斥,“你便是那灾祸的源头,何谈解救?莫非,你是想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再表演一次你的妖术吗?”
“是妖术,还是神迹,看过便知。”
我不再理会他,缓缓闭上了双眼。
将计就计,以身为饵。
幕玄辰,这出戏,我为你开场了。
我深吸一口气,体内的那块融合了“万蛊之皇”的星石碎片,开始发出温和而磅礴的嗡鸣。一股充满了生命与净化气息的力量,顺着我的经脉,缓缓流淌而出。
下一刻,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那原本在金水河中静静流淌的蓝色幽光,仿佛受到了某种致命的吸引,开始剧烈地躁动起来。它们化作亿万道细碎的蓝色光丝,争先恐后地脱离水面,如同一场倒流的蓝色暴雨,疯狂地朝着我所在的位置汇聚而来!
一时间,我整个人都被浓郁的蓝色光芒所笼罩,仿佛化身成了一个由光芒构成的巨人。从远处看,就像是我正在操控着这整条河的“诅咒”,将它们收为己用!
“妖术!这就是妖术!”
“天呐!这妖女果然能操控这邪门的蓝光!”
“她才是源头!她才是罪魁祸首!”
百姓们彻底疯狂了!眼前这超乎常理的一幕,成了我“妖星”身份最无可辩驳的铁证!他们惊恐地尖叫,疯狂地冲击着禁军的防线,恨不得立刻将我这个“灾祸之源”彻底毁灭。
监斩台上,靖王见状,发出了压抑不住的、得意的狂笑。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妖女!竟敢当着孤与满城百姓的面,公然施展妖法!证据确凿,罪无可赦!”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要的,就是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这灾祸由我而生!
“全军听令!”靖王猛地抽出腰间佩剑,指向桥中央的我,下达了早已准备好的绝杀指令。
“弓箭手,准备——!”
“唰!”
数千名禁军弓箭手,同时举起了手中的长弓,乌黑的箭簇,在阳光下泛着森冷的寒光,齐齐对准了我。
那密密麻麻的箭尖,组成了一片死亡的森林。
“今日,孤便替天行道,诛杀妖星,还我大周一个朗朗乾坤!”靖王的声音,充满了救世主般的激昂与神圣。
“放箭——!”
一声令下!
“嗡——!”
弓弦震动的声音,连成一片,仿佛死神的蜂鸣!
数千支利箭,遮天蔽日,拖着凄厉的破空声,化作一片漆黑的箭雨,朝着桥中央那个被蓝色光芒包裹的身影,暴射而来!
这一刻,时间仿佛被放慢了。
我能清晰地看到每一支箭矢的轨迹,能看到百姓们脸上那混杂着恐惧与快意的扭曲表情,更能看到高台之上,靖王那双充满了胜利者姿态的、志得意满的眼眸。
他赢了。
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
我缓缓睁开眼睛,迎向那片足以将钢铁都射成筛子的死亡箭雨。
然后,我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包括靖王在内,都始料未及的动作。
我放弃了所有抵抗。
我散去了护体的真气,撤掉了环绕周身的星石之力,任由那股刚刚汇聚而来的磅礴能量,重新散开。
我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自己的命运,平静地,迎向那漫天的死亡。
胸口,那枚属于母后的“凤血玉佩”,正散发着灼热的温度,仿佛一颗跳动的心脏。
幕玄辰,接下来,看你的了。
“噗!噗!噗!噗!”
利箭穿透血肉的声音,密集得如同雨打芭蕉!
在数万百姓难以置信的惊呼声中,在靖王那瞬间转为错愕的目光中,我的身体被无数支利箭贯穿,鲜血如盛开的红莲,染透了我的白衣。
巨大的冲击力,将我狠狠地向后推去。
我的身体,如同一只折翼的蝴蝶,从高高的石桥上,“无力”地坠落。
最终,坠入了那片泛着诡异蓝光的,冰冷的金水河之中。
“妖女……死了?”
“她……她为什么不躲?”
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夹杂着狂喜与困惑的骚动。
靖王怔怔地看着那被鲜血染红的河面,我的“自杀”行为,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但他随即狂喜!不管过程如何,结果是他赢了!妖女伏诛,民心将彻底归他所有!
然而,就在他准备宣布胜利的那一瞬间——
就在我坠入河中的那一刹那!
“轰——隆——!!!”
一声前所未有的、足以撼动整座京城的恐怖巨响,从金水河的河床之下,猛然炸开!
早已按照幕玄辰的计划,由雷字营死士悄悄埋设在河床各处的、经过他亲手改造的军用烈性火器,被同时引爆!
那不是普通的火药,而是幕玄辰利用前世的知识,混合了多种物质,威力足以开山裂石的恐怖存在!
一瞬间,地动山摇!
整条金水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从河底狠狠地掀起!
数以亿万吨计的河水,被巨大的爆炸能量,裹挟着冲上了数百米的高空!河床被撕裂,石桥在哀鸣中断裂、崩塌!
那场面,宛如天神之怒,又似末日降临!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地之威,吓得肝胆俱裂,抱头鼠窜!
而在那冲天而起的水幕之中,没有人看到——
我坠河前释放出的、属于“万蛊之皇”的磅礴净化之力,与那被污染的蓝色能量体,在爆炸产生的巨大能量冲击与瞬间的高温高压下,发生了最激烈、最彻底的湮灭与中和!
蓝光,在爆炸的白光中,寸寸消融!
我以身为饵,以身为祭。
在所有人眼中,我已经“中箭身亡”,坠河,甚至尸骨无存。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场由我之“死”而引爆的惊天巨浪,才是我与幕玄辰,逆转乾坤的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