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甲军的出现,如同一柄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靖王幕玄礼所有的野心之上,烙下了“溃败”二字。
那支本应远在千里之外的北疆雄师,以一种完全不合常理的方式出现在京城,这本身就传递了一个最可怕的信号——皇帝,早已知悉一切。
所谓的“天子病重,无法理政”,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配合幕玄辰演戏的幌子。
大势已去。
金水河畔的禁军顷刻间土崩瓦解,被如狼似虎的玄甲军尽数缴械收押。靖王安插在京中各处的党羽,也在玄甲军雷霆万钧的行动下,被一一剪除。整座京城,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便完成了权力的交接。
而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靖王幕玄礼,则在一小队心腹死士的拼死护卫下,狼狈不堪地退入了皇宫,退入了他梦寐以求的权力中枢——紫宸殿。
他似乎想要在这里,在这象征着至高皇权的龙座之前,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当我从冰冷的河水中悄然上岸时,金水河畔的喧嚣已经渐渐平息。胸口那枚滚烫的凤血玉佩正在逐渐冷却,它完美地模拟了死亡的气息,骗过了所有人。河水顺着我的发梢滴落,我回头望了一眼那座属于幕玄辰的、万众瞩目的高台,没有丝毫留恋,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通往皇宫的暗道之中。
他有他的战场,我,也有我的。
……
紫宸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幕玄辰一袭金甲,手持尚在滴血的天子剑,独自一人,缓缓踏入这座辉煌而空旷的大殿。他的身后,玄甲军的重兵将整座宫殿围得如铁桶一般,再无一只苍蝇能够飞出。
大殿中央,龙座之下,靖王幕玄礼一身蟒袍早已在之前的混乱中被撕扯得破烂不堪,发冠歪斜,状若疯魔。他身边的最后几名死士,在看到幕玄辰孤身一人走入时,眼中凶光一闪,便要上前拼命。
“都退下。”靖王嘶哑着声音开口,拦住了他们。
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再做无谓的挣扎,毫无意义。
他抬起头,那双曾经充满了算计与得意的眼睛,此刻只剩下赤裸裸的疯狂与不甘。他死死地盯着自己的侄子,这个一步步将他逼入绝境的太子。
“好……好一个幕玄辰!好一个将计就计!”靖王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大殿中回荡,显得格外凄厉,“我真是小看你了。什么时候开始的?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计划的?”
幕玄辰的脚步,停在了他面前十步之外。
“从你第一次向我提议,用‘万蛊之皇’来压制父皇体内的星石碎片时,就开始了。”幕玄辰的声音冰冷而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星石之力,同源相斥。你以为我不知道吗?用你的星石碎片去接触父皇,只会加速他的‘石化’。你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靖王的瞳孔猛地一缩。
原来,从那么早开始,自己的每一步,就已经落在了对方的算计之中。他自以为是的布局,在对方眼中,不过是一场早已看透结局的拙劣表演。
巨大的挫败感与羞辱感,让他几欲发狂。
“哈哈哈哈……”他仰天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是啊!我没安好心!我就是要他死!凭什么!凭什么他生来就是太子,就能顺理成章地坐上这个位子?我哪一点比他差!我为大夏立下的汗马功劳,难道还比不上他一个天生的身份吗!”
他猛地伸手,指向身后那张金光灿灿的龙椅,眼中燃烧着嫉妒的火焰。
“我等了这么多年,谋划了这么多年!我甚至不惜勾结前朝余孽,用‘业火’的邪术来催化我自己的星石碎片,就是为了今天!”他指着自己的胸口,癫狂地吼道,“你知道吗?我用我的力量,已经彻底封锁了父皇的意识!他现在,就是一具活死人!一具空有呼吸,却永远无法醒来的躯壳!我只要杀掉秦卿,夺走她身上的‘万蛊之皇’,再以救世主的身份掌控京城,这天下,迟早是我的!”
他歇斯底里地坦白了一切,像一个输光了所有筹码的赌徒,在最后时刻,享受着掀开所有底牌的快感。
幕玄辰静静地听着,金色的铠甲在殿内烛火的映照下,流淌着冰冷的光。
“说完了?”他淡淡地问道。
靖王一愣,随即狞笑道:“怎么?想杀我?你不敢!”
他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中重新焕发出一丝病态的神采:“父皇的神智,早已被我的星石之力锁死!这是一种同源的灵魂禁锢,除非我主动解除,或者……我死!否则,他永远都醒不过来!”
他向前逼近一步,几乎是贴着幕玄辰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赢不了我!幕玄辰!你就算夺回了京城又如何?你敢背上‘弑君杀弟’的千古骂名吗?你敢让父皇给你陪葬吗?哈哈哈哈!你不敢!只要我活着,父皇就永远是活死人!你这个太子,就永远只能是个太子!”
这,就是他最后的底牌。
一个用皇帝的性命,来与太子同归于尽的阴谋!
他笃定,幕玄辰不敢赌,更不敢背负这双重的罪孽。
然而,面对他这最后的疯狂,幕玄辰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近乎怜悯的表情。
“皇叔,你似乎忘了一件事。”
“什么?”靖王下意识地问道。
“你忘了,你所有的计划,都是建立在一个前提之上的。”幕玄辰的声音,幽幽响起,“那就是,秦卿已经死了。”
靖王的心,猛地一跳!
几乎就在幕玄辰话音落下的同一瞬间——
“轰——!”
紫宸殿通往后方寝宫的那扇沉重厚实的殿门,被人从里面,轰然推开!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吸引了过去。
只见一个浑身湿透、素衣上还残留着斑斑血迹、却风华不减的女子,正静静地站在门口。
是秦卿!
她没死!
靖王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
但更让他魂飞魄魄的,是秦卿搀扶着的那个人。
那是一个身形虽然略显憔悴、但依旧挺拔如山的身影。他头戴平天冠,身着玄色龙袍,一步,一步,缓缓地从寝宫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他的步伐不快,但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了天地的心跳之上,带着与生俱来的、君临天下的威压。
当他完全走进大殿,那双洞悉世事、深邃如海的眼眸,如两道实质般的闪电,牢牢地锁定在了靖王幕玄礼的身上时。
靖王整个人如遭雷噬,大脑一片空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连嘴唇都在哆嗦。
“父……父皇……”
那张他以为永远不会再出现的、威严的面孔,此刻,正带着彻骨的冰冷,清晰地呈现在他的面前。
大夏皇帝——幕渊,在我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到了龙座之前。
他看着自己这个曾经最器重、如今却面目全非的弟弟,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与痛心,但更多的,是属于帝王的冷漠与决绝。
“孽子。”
皇帝的声音,沙哑,却充满了力量。
“你太小看朕了……”
他的目光,转向了我,那份帝王的冷漠,化作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和与赞许。
“……也太小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