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六年,时值来年仲春。长安城冰雪消融,柳条抽新,正是贵族踏青宴饮的好时节,
阳信主,也是平阳公主见宫中沉闷,又见这几日薄云微风,阳光暖而不燥。便送了请柬送至东宫,邀太子与太子妃过府一聚。
车驾出宫,驶入尚冠里的平阳侯府,公主早已候在门前,见到被宫人抱下车的刘彻与明殊,脸上漾开笑意。
小太子穿着一身玄色赤缘的曲裾深衣,笑着拱手行礼:“阿姐安好。”
太子妃倒是打扮的更活泼,她今日梳着符合年纪的双鬟髻,髻根各缠着一圈细小的珍珠环,髻心还簪了朵粉色海棠。
身上穿着一件鹅黄色地,绣着缠枝迎春花样的曲裾,显得轻快明亮。她跟着刘彻草草行了个礼,声音清脆地说:“阿姐!”
“一家子人,何需如此客气?”
虽然这么说,但阳信主还是认真行了拜见太子和太子妃的礼仪,才带他们进去。
宴席设在侯府的后园楼阁中,轩窗四开,正对着一片初绿的草坪和几株开得正盛的杏树。
席间无非是些应季的春笋,蒲菜,新鲜河鱼制成的佳肴,以及温好的兰生酒,还给两个孩子准备了蜜浆。
平阳公主与刘彻说着话,无非就是问读书习武的功课,还有就是问宫中长辈安好。
明殊坐不住了,她对这种谈话毫无兴趣,没说两句,便跑去欣赏平阳侯府的风景。
平阳侯府的确很大,亭台楼阁,水榭园林,还有各种几只珍稀的动物,在其中行走。在这个落后的朝代,可以说十分奢侈与昂贵
但是吧……
“傅母,这到和阿翁的堂邑侯府,不太相同。”
明殊扯了扯身侧妇人的衣袖:“阿姐家的园子,好似比咱们家小些。”
傅母笑道:“长公主的豪富,自然不是谁都可以比及的。”
当初馆陶长公主下嫁,长安勋贵,一个比一个有来头。祖上芸芸无名堂邑侯,凭什么能娶公主,还是太子之姐?
因为有钱,堂邑侯府,超级有钱。
而堂邑侯的钱,就是刘嫖的钱,现在堂邑侯的本户口本上,户主写的还是刘嫖……
行至一处僻静的侧院,忽闻一阵清脆的童笑声。明殊循声望去,只见三个年纪不大的小女奴,正坐在一株海棠树下的青石板上玩耍。
她们的发髻梳得简单,却拾掇得干干净净,身上穿着府里统一发放的细麻布衣裳,虽不华贵,却浆洗得清爽。
其中一个侧坐的小女孩,尤为惹人注意。她正用新发的柳条和野花编着花环,黑发浓密,脸颊白皙清秀。
她似乎比旁的孩子更乖巧可爱些,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听着同伴说笑,偶尔才低声细语地接上一句,声音糯糯的。
大概是平阳侯府豢养的奴隶之女吧?明殊本没有在意,转身打算离开,却突然听到后面传来惊呼声。
“阿妹,醒醒!”
“子夫,你这是怎么了。”
“快去找阿母!”
明殊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的回头,就看到最漂亮的那个小女童,晕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的姐妹们很是焦急,围在她的身边,似乎要去叫大人。
傅母皱眉,一帮女奴,竟敢在贵人面前大呼小叫,失了礼仪,实在不该。
她正要站出来,准备呵斥,却被明殊一个手势挡了回去。
“我平日有亲兄弟,却无亲姊妹,见她们如此爱护彼此,忍不住多看几眼,傅母不要出声。”
傅母无言,喏喏退下。
明殊悄悄地看着,因站在复道上,又被绿茵遮盖,所以慌乱的小女奴们并没有发现她们,一直在呼唤妹妹。
“咳咳……”
“子夫你醒了!”
“刚才你怎么了?”
被抱在长姐怀里的小女孩,轻轻咳出声,慢慢睁开眼,一片朦胧茫然。
“我,我怎么了,我还活着……”
她呆呆地坐着,看到周围身边的姐妹,不知所措,又听到一道声音。
[系统绑定中。]
什么?!
她捂着头,听到一道冰冷机械的声音响起:[千娇……系统绑定中,1%,2%。3%……99%……
系统的倒计时突然一卡,停在99%,然后女童也再次晕了过去。
身旁的女孩也再次惊呼,乱作一团。
明殊看够了戏,折了一只迎春花,笑盈盈道:“走了,阳信阿姊的宴会,还等着我们呢。”
“另外,今日的事情不要说出去,这几个孩子已经够可怜了。”
宫人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照做,继续簇拥着太子妃回了宴席。
……
宴会那里,乐师们已然调好了丝竹,随着编钟一声清越的鸣响,宴席间的奏乐响起。
太子与太子妃,并肩坐在锦茵上。许是知道孩子们不耐烦歌舞表演,场中来的皆是杂耍百戏的艺人。
几个健仆轮番上场,表演着跳丸,掷剑的伎艺,几枚木丸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
小太子被宫规束缚严重,难得看到这么有趣的事物,一时目不转睛。
明殊则是用餐结束后,和阳信主一起去放纸鸢,几个风筝一起悬在半空,也蛮有意思。
等到日头西斜,春日的晚间也冷了起来,平阳公主亲自将刘彻与明殊送至府门。
侍从们正将公主备下的漆盒锦匣,包括新蒸的雕胡饼,蜜渍的菱角等时令点心,逐一搬上太子车驾。
刘彻玩得开心,拱手向公主行礼:“今日多谢阿姐款待,彻受益匪浅。”
而原本贪吃的明殊,却对那堆锦盒不甚在意,她手里攥着一支迎春花,笑盈盈对阳信主道:
“阿姐,那些吃食彻儿带回去便好,我只要这个。”
说着,她把花枝举到鼻尖,轻轻一嗅,脸上笑的心满意足。
可只要明殊的系统知道,她今天,除了那株迎春花,已经得到最大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