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护舱那由复合金属锻造的舱门,在非人巨力的连续猛击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门上浮现出一个个清晰的凹痕,边缘扭曲撕裂,如同被无形巨兽啃噬。锁栓处火花疯狂迸射,每一次撞击都让整个维护舱剧烈震颤,灰尘与锈屑簌簌落下。死亡的气息,混合着铁锈与臭氧的刺鼻味道,已穿透金属,弥漫在狭小空间的每一寸空气中。
夜枭背靠着冰冷的舱壁,右臂稳稳托举着能量步枪,充能的嗡鸣声与门外疯狂的撞击声形成死亡协奏。她左臂的伤口因剧烈的动作再次崩裂,鲜血浸透了临时包扎的布料,沿着指尖滴落,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暗红的湿痕。剧痛让她的额角渗出细密冷汗,但她的眼神却如同极地冰原,冻结了一切杂念,只剩下瞄准、射击的本能。
李琟手中紧握着一把高周波匕首,幽蓝的弧光在刃口跳跃。他的终端屏幕已切换至过载模式,这是最后同归于尽的手段。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计算着门破瞬间的每一个可能角度,每一个反击或……逃脱的微小契机。老掌柜断线前传递的坐标与构型图,如同炽热的火种,在他意识中灼烧,绝不能就此熄灭。
“砰——轰!!”
伴随着一声撕裂耳膜的巨响,整个舱门连同部分门框,被一股蛮横至极的力量从外部彻底撕开,扭曲的金属碎片向内激射!一个庞大的、扭曲的身影,堵塞了门口几乎所有的光线。
那并非预想中的灰衣人,也不是基地的自动防御单元。它更像是一个由废弃管线、破碎金属甲板以及某种暗红色、仿佛具有生命力的生物组织胡乱糅合而成的畸形造物。它的主体依稀能看出人形轮廓,但四肢极度不协调,一只手臂是巨大的液压钳,另一只则是由无数蠕动的线缆构成。它的“头部”是一个不断旋转的传感器阵列,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杂音,没有五官,却散发出赤裸裸的、对生命与能量的吞噬欲望。
“是‘清道夫’!”夜枭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基地自我维护系统失控后的产物,吞噬一切有机物和能量体来维持自身存在!”
话音未落,那怪物液压钳般的手臂已带着恶风,猛地向离门最近的夜枭砸来!速度奇快无比!
夜枭瞳孔骤缩,能量步枪喷射出炽热的光束!然而,足以熔穿轻型装甲的能量束打在怪物暗红色的生物组织上,竟只是激起一阵涟漪般的波动,便被迅速吸收、消散!它的防御远超预估!
“吼——!”怪物发出非人的、混合着金属摩擦与生物嘶鸣的咆哮,另一只线缆手臂如同毒蛇般激射而出,直取夜枭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
“嗤啦——!”
一道幽蓝的弧光闪过!李琟险之又险地侧身突进,高周波匕首精准地斩在那一束线缆上!高频振动与能量切割同时作用,线缆应声而断,断裂处喷溅出粘稠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暗红色液体。
怪物发出一声吃痛的厉啸,攻击节奏微微一滞。
“它的核心在胸腔偏右位置!那里能量反应最集中!”李琟急促喊道,他在怪物攻击的瞬间,凭借终端对能量流动的敏锐捕捉,找到了可能的弱点。
夜枭心领神会,不再浪费能量进行面杀伤,步枪瞬间切换至点射模式,一道道凝练的能量光束如同毒刺,精准地射向怪物胸腔右侧!
怪物显然意识到了威胁,挥舞着液压钳手臂疯狂格挡,暗红生物组织蠕动,试图吸收能量。同时,它断裂的线缆手臂如同拥有生命般,断口处迅速增生出更多细小的、如同触须般的线缆,带着更强的腐蚀性,向着李琟缠绕而去!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维护舱内空间狭小,闪转腾挪极其困难。夜枭凭借高超的射击技巧牵制,李琟则利用灵活的身法游斗,高周波匕首每一次挥出,都试图逼近怪物的核心。但怪物的力量、防御以及再生能力都极其惊人,暗红组织对能量攻击的抗性极高,物理攻击又难以造成致命伤。两人一怪在这方寸之地进行着凶险万分的搏杀,每一次交锋都游走在生死边缘。
李琟的肩膀被腐蚀性线缆擦过,作战服瞬间消融,皮肤传来灼烧剧痛。夜枭为了掩护李琟一次险峻的突进,硬生生用步枪架住了砸下的液压钳,巨大的力量让她喉头一甜,几乎吐血,左臂的伤口彻底崩开,鲜血染红了半边身体。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侵蚀意志。
就在怪物咆哮着,将所有线缆触须集中射向因伤行动稍滞的夜枭,液压钳朝着李琟头颅猛砸而下,似乎要将两人彻底碾碎的瞬间——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古老而厚重韵律的能量波动,突兀地以李琟为中心,扩散开来。
并非攻击,也不是防御。那波动如同投入混乱湖面的一颗石子,荡开了一圈无形的涟漪。波动扫过怪物那暗红色的生物组织时,那些疯狂蠕动的组织,竟出现了刹那间的……凝滞!仿佛遇到了某种天敌,或是被更本质的规则所干扰!
是地脉能量!并非陈垣引导的那种磅礴生机,而是李琟在生死关头,无意识间调动了体内残留的、与陈垣精神连接时渗透进来的、极其微薄的一丝地脉特质!这特质与前任守护者留下的反击构型产生了某种共鸣,虽然微弱,却恰好干扰了这怪物体内那源于“黛”的、扭曲的寄生力量!
这凝滞只持续了不到半秒!
但对于夜枭和李琟这样的战士,半秒,已足够扭转战局!
夜枭眼中寒光爆射!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能量步枪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连续三次点射!三道能量光束几乎首尾相连,精准无比地射入了怪物胸腔右侧,那个因能量凝滞而短暂暴露出的、指甲盖大小的核心节点!
“噗——!”
如同气球被戳破,又像是血肉被撕裂。怪物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哀嚎,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暗红色的生物组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碳化,那液压钳手臂和无数的线缆也如同失去了动力般,无力地垂落、崩解。
“轰隆!”畸形的躯体重重砸在维护舱的地面上,激起一片烟尘,不再动弹。
舱内陷入死寂,只剩下两人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声。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与伤口剧烈的疼痛交织袭来。
然而,李琟却猛地扑到那怪物正在迅速瓦解的残骸旁,目光死死盯住那暴露出来的、仍在微微闪烁的核心残骸。就在刚才地脉能量波动的瞬间,他清晰地捕捉到,这“清道夫”的核心深处,除了“黛”的扭曲力量,还有一丝极其隐晦、却与老掌柜最后断线时传来的加密信号结构同源的……信息印记!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脑中形成。
他毫不犹豫地将终端探测针插入仍在闪烁的核心残骸,强行读取其中残存的、即将彻底消散的数据碎片。
模糊的、断断续续的影像和音频流,如同破碎的梦境,涌入他的脑海:
· ……一个布满老旧服务器、线缆如藤蔓般缠绕的地下空间,闪烁着幽绿的光芒。一个背影消瘦、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式制服的老者,正快速敲击着光键盘,屏幕上流动着加密数据流——是老掌柜!他的“信息巢穴”!
· ……刺耳的警报声!巢穴的某个隐蔽入口被暴力突破!浓重的阴影伴随着冰冷的能量波动涌入!
· ……老掌柜猛地回头,脸上没有惊慌,只有一种早有预料的决绝。他猛地拍下控制台某个按钮,所有服务器屏幕瞬间血红,显示着“数据焚毁程序启动”!
· ……阴影中,数道扭曲的身影扑来,其中一道的身影轮廓……与眼前这“清道夫”的构造方式,有着惊人的相似!
· ……最后的画面,是老掌柜被一道暗红色的能量束击中,但他却在消散前,对着某个隐藏的镜头,露出了一个混合着嘲讽与悲悯的笑容,嘴唇无声地开合,仿佛在说:“……等着……”
· ……紧接着,是庞大的、混乱的数据流,其中夹杂着基地部分结构图、能量节点分布,以及……“清道夫”的构造蓝图和某种强制植入的追踪指令!
数据流到此彻底中断,核心残骸也化为一滩灰烬。
李琟僵在原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明白了!
老掌柜不仅是被发现、被追杀!他在最后时刻,是以自身的信息巢穴和部分躯体(或者说生命信息)为诱饵,主动吸引并记录了追杀者的特征——这些明显由“黛”的力量催生或控制的清除单元!他将这些单元的部分构造数据和追踪指令,逆向封装,随着最后那条断线信息,一同发送了过来!
这不仅仅是一个坐标和构型图。这是一个用生命换来的、血淋淋的警示!
“黛”的清除手段,已经不仅仅是人力。它能够侵蚀、扭曲基地的自动维护系统,制造出这种可怕的、针对性的猎杀怪物!并且,这些怪物体内,可能都携带着对特定目标(比如他们这些知晓秘密者)的追踪印记!
老掌柜用自己的“断线”和牺牲,不仅传递了希望,更揭开了敌人一张隐藏在暗处的致命底牌!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李琟的声音因震惊和后怕而微微沙哑,“这怪物死亡瞬间,可能已经触发了某种警报,或者……向它的同类发送了我们的位置!”
夜枭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强撑着站起身,眼神锐利地扫视着门外幽深的管道。“走哪边?原计划去b-7区边缘的管道可能也不安全了。”
李琟快速调出结构图,目光最终落在了一条标记为“废弃气动管道系统,极度危险,禁止进入”的线路上。这条管道更深,更古老,环境更恶劣,甚至可能连接着一些未被记录的、基地建立前的自然裂隙或早期实验遗留的空间异常。
“置之死地……”李琟深吸一口气,指向那条路线,“老掌柜用命告诉我们,常规的‘安全路径’已不存在。唯有闯入连‘黛’都可能未曾完全掌控,或者不屑于掌控的‘绝地’,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他没有引用兵书,但话语中的决绝,与古战场上破釜沉舟的意志一脉相承。
两人不再犹豫,携带着伤痛与沉重的警示,迅速离开了这片弥漫着死亡与牺牲气息的维护舱,如同两滴墨水,义无反顾地滴向基地更深、更黑暗的未知脉络之中。
(结尾)
牺牲非止于断线,警示深藏于骸骨。希望的星火未曾熄灭,代价却已血染前路。当猎杀者的真容初现,逃亡者唯有深入更为凶险的未知,于绝地之中,寻觅那微乎其微的……破局之机。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