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赛场,战鼓仍在擂动,喧嚣声浪一波高过一波。
四座比武台上,人影翻飞,炁劲激荡,点燃了围观异人的热情。
又一场焦点战拉开序幕。
武当山的年轻道士王也,对阵纳森岛的异人金猛。
金猛这人,身高超过两米,全身肌肉块块分明,古铜色的皮肤上画着古怪图腾。他的双眼透着一股野性,听说从小在原始丛林里跟野兽搏杀长大,下手没轻重。
这场比试,一边是精妙绝伦的“术”,一边是蛮横无俦的“力”。各路异人目光都被吸引过去,都想瞧瞧,究竟是技巧更胜一筹,还是纯粹力量能碾压一切。
“当——!”
比赛开始的锣声敲响,声音回荡在山谷间。
金猛喉咙里发出野兽一样的低吼,双脚猛踩比武台,震得地面都跟着晃了几下。
他没有半点试探,整个人像一座移动的小山,径直冲向王也。在他看来,打架没那么多弯弯绕绕,靠的就是一股子碾压的蛮劲。
王也呢,却还站在原地,打了个呵欠。
那神态,好像前一晚通宵没睡,懒洋洋的,完全没把眼前气势汹汹的对手放在心上。
“这小子干啥呢?嫌命长?”
“快躲开啊!”
观众席上传来几声惊呼,不少人为王也捏了把汗。
金猛沙包大的拳头,带起一阵劲风,眼看就要砸到王也的脸。
千钧一发。
王也动了。
他脚尖在地面上轻轻一点,整个人瞬间没了影子。
再出现时,他已在数米之外站定,堪堪避开了金猛这势大力沉的一拳。
金猛一拳打空,庞大的身躯晃了一下,显得有些发懵。
他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王也的声音慢悠悠地传了过来。
“我说,大块头,你是不是有点路痴啊?”
王也周围,空气出现肉眼可见的扭曲。
那正是风后奇门的标志。
以自身为中心,扭转天地方位,这是奇门术士的至宝,也是武侯奇门最核心的杀招。
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所有人都呆住了。
比武台上,金猛像头被困在透明迷宫里的猛兽。
他发出狂怒的咆哮,左冲右突,拳头带着劲风,每次都朝着王也的方向砸。
可每次,他都碰不到王也。
他使出全身力气,一拳砸向空气,拳风震得比武台边缘都在颤抖。
他跑着跑着,自己把自己绊倒,摔了个狗啃泥。
他原地转圈,追着自己的影子,方向感完全失效。
他被困在无形的牢笼里,却不明就里。
金猛那能开碑裂石的力量,在王也这神鬼莫测的奇门术法面前,一点作用也没发挥出来。
他看上去既滑稽,又可怜,像个被大人耍弄的孩子。
观众们先是一阵寂静,随后爆发出一片惊呼。
“我的天!这是什么手段?”一个年轻异人激动地站了起来。
“这就是武侯奇门吗?太可怕了!”旁边有人搭腔。
“那大块头真可怜,完全被耍得团团转。”有人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惊叹声此起彼伏,人们交头接耳,讨论声充斥着整个赛场。
观赛席上,李道然看着这一幕,适时打了个呵欠。
他仿佛是真的困了,睡眼惺忪。
“困了。”他轻声说道。
旁边的张楚岚正看得聚精会神,闻言猛地一愣。
“啊?道爷,这还不够精彩吗?”张楚岚不解,他觉得这已经是异人界最顶尖的对决,王也更是将奇门玩出了花样,神乎其技。
李道然轻轻摇头,目光落在场上闲庭信步的王也身上,话语带着评断。
“颠倒阴阳,乱金木,拨转四盘,这些只是奇门之术的基础应用。”李道然的声音平静,没有丝毫起伏。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
“什么时候能做到身不动,念不动,而定乾坤,那才算真正的大成。”
张楚岚听得一头雾水。
什么阴阳金木,拨转四盘,他一个字都没听懂,更无法理解。
但他直觉,这绝对是顶尖的秘诀。
“道爷,你、你这话什么意思啊?”张楚岚忍不住问,“身不动,念不动,这怎么定乾坤?”
李道然只是瞥了他一眼,没直接回答。
张楚岚看道爷不开口,连忙掏出随身的小本子和笔,把李道然的话一字不差地记下。
他心里暗暗称奇,这“不动而定乾坤”的境界,实在太高深了。
他决定回去后,就算暂时不明白,也要好好琢磨这几句话,将来也许会有大用。
比武台上,王也表面上从容不迫,将金猛玩弄于股掌之间。
可他的大部分心神,却放在了场外那道平静的身影上。
他清晰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那目光平静,淡然,却带着一种无声的审视。
王也压力倍增。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努力向师长展示所学的小学生。
而那个高高在上的“师长”,只是打了个呵欠,话语间轻描淡写地指出他所用手段的不足。
“颠倒阴阳,乱金木……只是基础?”
王也心中巨震。
他想起李道然过天堑时,那种不费吹灰之力,引导天地大势的手段。
与那种境界相比,自己现在这种还需要亲身入局,拨转方位的做法,确实落了下乘。
“身不动,念不动,而定乾坤……”
王也心头思绪翻涌。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盘旋不去,他迫不及待想结束这场无趣的比试,然后去找那位李道长“请教”一番。
他要印证自己的想法。
他意念一动。
风后奇门阵中的方位瞬间扭曲。
金猛正追着王也的残影狂奔,眼前忽然一花。
脚下方向再次错乱。
他本来朝前猛冲,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朝侧面跑去。
“呃啊——!”
金猛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一脚踏空,庞大的身躯失去平衡,重重摔下比武台。
王也,赢得了比赛。
可他脸上没有丝毫喜悦。
他甚至没和裁判打招呼,径直走下台。
他穿过为他欢呼的人群,目光焦急地在观赛席上搜寻那道身影。
他失望了。
李道然刚才坐的位置,已空无一人。
那个牵着青牛的神秘道童,和扛着工兵铲的姑娘,不见踪影。
王也站在原地,心里带着失落,感觉失去了一次重要的机会。
“王也,你怎么了?”一个年轻的武当道士走到他身边,疑惑地问道,“赢了比赛怎么一点也不高兴?”
王也轻轻摇头,没有回答。
他抬头望向远处云海,心头已经被一个模糊的影子占据。
那个影子,强大而神秘,让他心生向往。
与此同时,另一个比武场。
刚结束比赛的诸葛青,看完了王也比试的录像回放。
他那双多情的狐狸眼,此刻战意昂扬。
“风后奇门……王也,你果然是个有趣的对手。”诸葛青低声自语。
他看着录像中王也操控奇门的手段,眼中带着兴奋的光芒。
他正准备将录像关掉,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
王也在比试时,好几次分心望向观赛席。
诸葛青的目光随着王也的视线看去,最终定格在那个空无一人的座位。
诸葛青轻轻笑了声,好奇心,甚至压过了与王也一较高下的战意。
“有趣,能让王也这般认真分神的人,可不多见。”诸葛青低声说。
他旁边的师弟诸葛白凑了过来。
“师兄,你看到什么了?那位置不是空的吗?”诸葛白有些不解,他盯着屏幕,什么也没瞧见。
诸葛青摇摇头:“空,但有痕迹。”他指了指屏幕上某处,解释道,“王也看过去的时候,那里坐着一个人,一个放牛的道童。”
“放牛的?”诸葛白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老大,“王也去注意一个放牛的?他莫不是最近修行出了岔子?”
他觉得这太荒唐了,王也那种级别的术士,怎么会关注一个普通牧童?
诸葛青轻笑一声:“不是岔子。我听闻,最近有个神秘的道童,言语高深,点化了不少人。”
他的眼神闪烁,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猎物,
“看来,他不仅仅言语高深,还有真本事。能让王也这般在意,甚至在比试中都惦记,这个放牛的……比风后奇门,还要更有趣吗?”
诸葛青手指轻点桌面,思索片刻,随后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
他决定,必须把那人找出来。无论他是何方神圣,能让王也如此上心,绝非等闲之辈。他的好奇心和求道之心,已经被彻底勾起。
而李道然对王也奇门的点评,也通过某些渠道,开始在小范围内流传。
那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术士们,听闻此事,大多不以为然,觉得是江湖野史,或者不过是巧合。
可那些真正有大能耐的,却心头一震,暗自思忖。
他们隐约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力量,正在龙虎山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悄然显现。
李道然一行人,此刻正远离比武场,走在下山的小路上。
冯宝宝背着手,依旧扛着工兵铲,面无表情地走在前面。
她周身气息平静,仿佛与山林融为一体,每一步都踏得沉稳而自然。
张楚岚则像个跟屁虫,紧随其后。
他时不时偷瞄走在最后面、牵着青牛慢悠悠的李道然。
他心里揣着事,始终想着李道然那句“身不动,念不动,而定乾坤”。
那句话像一道符咒,贴在他心头,让他又痒又好奇。
“道爷,你刚才说的那个‘身不动,念不动,而定乾坤’,究竟是什么意思啊?”张楚岚终于忍不住,小声问道。
他刚才在小本本上记录的时候,就觉得这十六个字,字字千金,每个字都透着不凡。
李道然步子不停,慢悠悠地摇了摇头。
“不是说过了,大成境界。你现在还不懂。”
张楚岚一听,顿时苦了脸,挠了挠头:“啊?道爷,你这不是吊我胃口嘛!好歹指点一下呗,我这……我这也不是笨啊,就是没接触过这种高深的理论,它它它……它不在我的知识库里啊!”
他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把李道然的话掰开揉碎了往脑子里塞。
冯宝宝停下脚步,歪头看了一眼张楚岚,又看向李道然。
她想了想,用她那特有的四川口音,慢悠悠地说了句:
“他确实笨,爪子都搞不懂。”
张楚岚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欲哭无泪:“宝儿姐!你能不能不拆我台!”他觉得委屈,甚至有些崩溃,“我这哪是笨啊,我是没经验!没见识过!”
冯宝宝只是眨了眨眼,不说话了。她眼底一片清明,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在她看来,张楚岚就是不懂,事实罢了。
李道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张楚岚。他嘴角轻轻扯了下,一个很淡的笑容,稍纵即逝。
“这道理,非一日之功。”李道然说道,“你现在能做的,便是看透自身,明辨是非。”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深远:
“你的心,本就不乱,只是被太多杂念所遮蔽。去芜存菁,方得真我。若不求真,便是虚妄。”
张楚岚愣了一下。
“心不乱……杂念遮蔽?去芜存菁?”
他仔细品味着这句话,觉得每个字都像有深意,却又抓不住头绪。他
觉得自己脑袋里一团浆糊,有种想明白却始终差那么临门一脚的憋屈感。
李道然没有多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