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刃离后心只剩半寸,陈墨的呼吸停了。
胎记猛然炸开一股滚烫,玉佩剧烈震动,像是要从胸口跳出来。一道声音在他脑子里响起:“节在膝踝,断则形散。”
他没时间想这声音是谁的。身体先于意识动了起来,金灵印残存的力量在体内一震,整个人猛地向右翻滚。短刃擦着背脊划过,粗布衣裳被撕开一道口子,皮肤火辣辣地疼。
落地瞬间,他右拳已凝聚土灵刚劲,反手砸向偷袭木偶的膝弯。
咔嚓!
木腿断裂,整具木偶失去平衡,向前扑倒。陈墨顺势一脚踩碎它头颅,绿火熄灭。
他站起身,左手按住左臂伤口,目光扫过四周。三十七具木偶仍在围攻,弟子们背靠背结阵,有人肩头带伤,血染红了衣袖,但没人倒下。
“专攻关节!”陈墨大喊,“不要追击残躯!”
话音未落,他冲进敌阵。拳头砸向最近一具木偶的脚踝,青铜丝线崩断,木身歪斜。他抬腿踹翻,再一拳轰向另一具的膝盖。
每一下都打在连接处。
一具接一具倒下,绿火接连熄灭。动作开始混乱,攻击节奏被打乱。七名弟子迅速反应过来,三人一组,两人牵制,一人主攻关节。配合之下,包围圈快速缩小。
五息之内,最后一具木偶被拧断脖颈,绿火熄灭,瘫倒在地。
全场安静。
陈墨喘了口气,走到受伤弟子身边,撕下一块布条帮他包扎肩膀。那人咬牙没吭声,只是点头。
“还能走吗?”
“能。”
陈墨站起身,看向古道尽头。石台上的青铜柱仍在燃烧,绿焰微微跳动。他知道那是阵眼。
不能再拖。
他挥手示意队伍后退十步,自己上前两步,盯着那团绿火。火焰的跳动频率很规律,一下,一下,像心跳。
他闭上眼,放缓呼吸,引导体内微弱的木灵种气息流转。这是他在金戈城领悟的法门,能与自然生机共鸣。
心跳慢慢变慢。
当他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的呼吸节奏和绿焰跳动完全一致。
他迈出第一步。
脚下石板没有扭曲,也没有裂缝出现。
第二步,第三步……他一步步走向石台,地面始终平稳。
“跟我的步伐走。”他回头说,“一步一停,压制气息波动。”
七名弟子依次跟上。每人踏出一步后都停顿片刻,灵力内敛,不敢外放。前几人顺利通过,最后一名弟子刚踏上第三块石板时,脚下青石轻微颤动。
“稳住!”陈墨低喝。
那人立刻收力,深吸一口气,重新调整节奏。一步一停,终于安全抵达石台下。
全员通过。
陈墨抬头看青铜柱。柱身刻满复杂纹路,层层缠绕,像是树根盘结。绿焰在顶端燃烧,却没有热意,反而透着一丝阴冷。
他伸手触碰柱体。
指尖刚碰到金属表面,胎记又是一热。玉佩同步震动,发出微弱金光。青气从柱内渗出,顺着他的手指往上爬。
心音再次响起:“非破,乃解。”
他明白了。
不是要毁掉阵眼,而是解开它的封印结构。
他不再调动攻击性灵力,而是将玉佩贴在柱身上,左手按住胎记,引导本源共鸣。金光从掌心蔓延,顺着纹路逆向输入灵力,如同解开一个死结。
青铜柱轻微震动。
刻纹开始逆转旋转,方向由顺时针变为逆时针。绿焰摇晃了一下,火苗缩了一圈。
继续输入。
灵力顺着纹路一层层剥离,像是剥开树皮。每一圈纹路松动,柱体就下沉一分。
咔——
一声轻响,绿焰彻底熄灭。
青铜柱缓缓沉入地下,石台表面恢复平整。四周机关声全部停止,连风都静了下来。
前方浓雾自动散开,一条小径显露出来。道路两侧长满奇异树木,枝干扭曲,叶片呈暗绿色,散发着微弱光晕。
真正的万木林到了。
陈墨转身面对弟子,压低声音:“走,保持警戒,真正的试炼才刚开始。”
队伍沿小径前行五十步,地面由青石转为腐殖土,踩上去软而湿。空气中有股淡淡的甜腥味,像是花香混着铁锈。
突然,走在最前的弟子停下。
“怎么了?”陈墨问。
“前面……有东西。”
陈墨上前一步,看见小径尽头立着一块石碑。碑面光滑,没有任何文字。但当他的影子投上去时,石头表面浮现出一行字:
“入林者,留一念。”
他皱眉。
这不是考验体力或灵力,是夺念之阵。
他回头对弟子说:“你们原地等我。”
“不行!”有人反对,“你不能一个人去。”
“这不是选择。”陈墨说,“阵法只认一人。你们留下,若我三刻钟未归,立刻退出谷外,把今日所见上报正道联盟。”
没人再说话。
他走上前,站在石碑前。
影子覆盖碑面,那行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四个新字:“何以为念?”
陈墨沉默。
他想起母亲在村屋中等他回家的样子,想起苍冥虎第一次蹭他手心的温度,想起楚璃在秘境里为他挡下那一击的眼神。
这些算不算“念”?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有些事必须做。
他抬起手,指尖点向石碑中央。
就在接触的瞬间,胎记剧烈跳动,玉佩发出嗡鸣。心音第三次响起,只有两个字:
“无执。”
他手指一顿。
不执着于记忆,不执着于情感,也不执着于答案。
他收回手,转身就走。
石碑无声裂开一道缝,一道青光射出,缠上他的手腕,又迅速缩回。
他没回头。
队伍默默跟上。
小径尽头,树林更加幽深。树冠遮天,光线昏暗。远处传来水滴声,一滴,一滴,敲在某种石质物体上。
陈墨走在最前,左手仍按在玉佩上。胎记持续微热,像是提醒他什么。
忽然,前方树影间出现一个人影。
白衣,束发,手持一根枯枝。
那人背对着他们,站在一片空地中央,脚边放着一只陶罐。
陈墨停下脚步。
那人缓缓转过身,脸上戴着一张木雕面具,看不出年纪。\tmask开口,声音沙哑:“你说,林子里最怕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