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站在古树之下,掌心的玉佩还在发烫。那句话还在他脑子里回响:“第九声钟响之前,必须回到起点。”他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他知道,这和叶昭有关。
他抬起头,看向万木谷主。那人站在七步之外,身影被树影遮住一半,脸上没有表情。
“前辈。”陈墨开口,声音有些哑,“刚才的声音……是不是和叶昭有关?她到底是谁?为什么每次我突破,都会听到她的声音?”
谷主没动。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声。他等风停了才说:“你问错了问题。”
陈墨一愣。
“你不该问她是谁,该问她为什么要选你。”谷主抬起手,指尖轻轻一点。空中再次浮现出那座城池的虚影——中州皇城。金瓦朱墙,高塔林立,但黑气缠绕,像是有东西在啃食它的根基。
“血魂宗的人已经进去了。”谷主说,“玄霄三天前潜入西宫,赵虎也在暗处活动。他们不是来争权夺利的,是冲着第八件秘宝去的。你现在去,等于直接走进他们的局。”
陈墨盯着那座城。他记得金戈城主说过一句话:“听树说话,别信眼睛。”那时候他不懂,现在明白了。有些地方,看着光鲜,其实早就烂透了。
“他们知道我会来?”陈墨问。
“他们不知道是你。”谷主摇头,“但他们知道持种者会出现。木灵种一旦认主,九把钥匙就动了一把。本源之心有感应,所有盯它的人,都会察觉。”
陈墨握紧拳头。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从他拿到种子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无名小卒了。他是目标,是猎物,也是棋子。
“那我该怎么办?”他问。
“走暗路,不走明道。”谷主说,“皇城有三门六殿十二阁,表面归皇帝管,实际由三大世家把持。你要进禁地,必须经过天枢院审批。但天枢院里,早有血魂宗的人。”
陈墨皱眉。“难道不能强闯?”
“能。”谷主看着他,“但你会死。禁地深处有上古阵法,不是靠蛮力能破的。而且,你一动手,就会惊动所有人。到时候不只是血魂宗,正道联盟、极寒宫、火云宗都会盯上你。你以为你是去夺宝,其实你是去当靶子。”
陈墨沉默。他知道对方说得对。现在的他,还不够强。
“那你建议我怎么做?”
谷主袖子一挥,皇城虚影散开。他向前走了一步,离陈墨更近了些。
“第一,不要相信任何人。”他说,“进了皇城,每个人都有身份,也都有秘密。有人会帮你,但目的未必单纯。有人会拦你,但也可能是在救你。你得自己判断。”
陈墨点头。
“第二,找缝隙。”谷主继续说,“皇城太大,规矩太多。正因为规矩多,才有空子可钻。比如每旬初一,宫中要焚香祭天,那天禁地守卫会换防,时间只有两刻钟。再比如,御膳房每日送饭必经东华门,那个门没有阵法覆盖,因为没人想到有人会从厨房杀进去。”
陈墨记下了。
“第三,别急着拿秘宝。”谷主盯着他的眼睛,“你的任务不是抢东西,是活下来。只要你还活着,就有机会。一旦死了,一切归零。”
陈墨深吸一口气。他感觉肩膀上的担子更重了。
“前辈……”他犹豫了一下,“您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您完全可以让我自己去闯,去试错。”
谷主看了他很久。
“因为你通过了试炼。”他说,“不是靠力量,是靠选择。你在生死关头没有放弃同伴,也没有贪图种子的力量。你接住了责任,而不是只拿了好处。这样的人,值得给一次机会。”
陈墨低下头。他没说话。
“还有一件事。”谷主忽然说,“叶昭三百年前留下话,说当九把钥匙开始转动时,满级之人将归来。她说的‘满级’,不是指修为最高,而是指心性圆满。她说,那个人不会是最强的,但一定是最能扛住压力的。”
陈墨猛地抬头。“您是说……”
“我不知道她指的是谁。”谷主打断他,“但我看到你的时候,想起了她当年的样子。她说,真正的强者,不是踩着别人往上爬,而是在所有人都倒下的时候,还能站起来走一步。”
风又吹了起来。树叶晃动,声音像低语。
陈墨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玉佩。他知道,这一趟皇城之行,不会再有简单的闯关,不会再有明确的敌人。那里全是伪装,全是算计,全是看不见的刀。
他必须学会在黑暗里走路。
“我什么时候出发?”他问。
“随时都可以。”谷主说,“但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木灵种选择了你,说明你身上有它认可的东西。善用其柔,方能承其重。别硬碰硬,要学会借力。”
陈墨点头。他转头看向身后。正道联盟的弟子们站在远处,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靠近。他们等他下令,也等他决定。
他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这一去,凶险远超以往。但他们还是跟来了。
他走回队伍前,站定。
“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比这里危险十倍。”他说,“我不想骗你们。可能会死,而且死得无声无息。如果有人想退出,现在就可以走。我不拦。”
没人动。
没人说话。
一个弟子上前一步,抱拳低头。“我们跟着你,不是因为你拿了种子,是因为我们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们。”
另一个弟子也上前。“你说过,这条路要一起走。我们还记得。”
陈墨看着他们,胸口有点热。他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他转身,最后看了一眼万木谷主。那人站在古树下,身影渐渐模糊,像是要融入林中。
“前辈。”陈墨喊了一声。
谷主停下。
“如果……我撑不住了怎么办?”
那人回头,眼神平静。
“那就再撑一步。”他说,“然后,再一步。直到走完为止。”
说完,他转身走入林中。青雾升起,他的身影彻底消失。
陈墨站在原地,闭上眼。他把谷主说的话一遍遍在心里过。不能信人,要找缝隙,先活下来。
他睁开眼,望向谷口方向。风穿过林隙,吹在他脸上。衣服还是破的,但他感觉不一样了。
他不再是一个闯关的少年了。
他是持种者。
是执棋之人。
他抬起手,摸了摸胸前的玉佩。温度正常,但里面似乎有什么在跳动,像是心跳。
他转身,面向队伍。
“我们不出谷。”他说,“今晚就在这里扎营。我要重新规划路线,梳理情报,确认每个人的分工。明天天亮前,我会给出行动计划。”
弟子们齐声应下,迅速散开准备。
陈墨走到一块石头边坐下。他从怀里取出一张空白符纸,又拿出炭笔。
他先画了一座城。
然后标出三门、六殿、十二阁。
接着写下“天枢院”“东华门”“焚香祭天”“换防时间”。
他一笔一笔写得很慢,每一笔都像刻进石头里。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不能再靠本能往前冲了。
他必须算。
必须忍。
必须活到最后。
炭笔尖突然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