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防止单府车队中途变卦,李凌霄与江南怪叟、木婉秋、彭峰在车队后面,不远不近缀着。他们计划出城之后,再抄近路越过车队,与其他英雄好汉到凤坡汇合。他们都是江湖之人,空身超越负重的车驾,自然不在话下。
等车队到了西城门,李凌霄远远就看到费同天在城门处坐着。他凛然一惊,心想:难道费同天嗅到了什么信息,特意在西城门等我?
“金老前辈、木姑娘,前面坐着的那人是国师费同天。他认识我。”李凌霄低声说道。
江南怪叟与木婉秋同样一惊。
“盟主与他很熟识?”木婉秋问。
“算不上。在皇宫见过一面。”李凌霄回道。
“那还好,或许能够蒙混过关。如果想办法把他支开最好。”木婉秋眼神灵动,心思百转。
“女娃,你有办法?”江宁怪叟笑眯眯看着木婉秋。
“暂时还没有,到时候见机行事吧。对了,李盟主,你佝偻起身子,装作病人吧。易容可以,但背影不会变。最好不要被费同天盯上你。”木婉秋叮嘱李凌霄。
李凌霄想来也是,便刻意弓着腰走路。
单府车队到了城门口,单老板也是发现了费同天。他赶忙走到费同天面前,点头哈腰,不知说着什么。远远望去,费同天面沉似水,一脸寒霜。时不时,他指着那些官兵,说上两句什么。
其实,此刻费同天正在难为单老板,说他的车驾可以出城,但护送官军必须留下来,拱卫京都。单老板说,这是李元硕大将军安排的人手。不提李元硕还好,一提李元硕,费同天简直气冲斗牛,坚决要留下这些官军。单老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不应该在费同天面前提李元硕。他也是知道的,二人不睦。但是,为时已晚。
没办法,单老板只能从怀里掏出一张君好来柜坊的劵契,谄媚地说道:“国师,这是君好来柜坊的劵契,一共八百两。国师啊,我们这些生意人难啊!现而今两国交兵,兵荒马乱,盗贼四起。我一个商队,虽然是些不值钱的茶叶和丝绸,但也是我糊口的家当,还是安全为要。烦劳您高抬贵手,让这些兵卒再护送我一程,然后,即刻回还,拱卫京都。”
费同天好像极不情愿的样子,懒洋洋接过劵契,狠狠瞟了两眼劵契。当他确认是真的之后,便快速收入怀中。
“单老板,你也是明白人,知道两国交兵这个道理。眼下,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官兵以保卫朝廷和圣上为己任。偏偏这个李元硕将军,仍不顾大义,假公济私,给你们这些商贾充当保镖。唉——,谁让我与李大将军同殿称臣呢,总不至于撕破面皮吧。你们赶紧出城吧。让那些兵卒护送你们一程之后,要马上赶回洛阳复命。”费同天假惺惺、冠冕堂皇说了几句,就打发单老板的车队出城了。
李凌霄他们看到车队已经顺利出城,就赶忙行至城门口。
听洪野说起过,自打近日石敬瑭兵围潞州,洛阳城的百姓人心惶惶。据说,许多大户人家皆向江南迁居。普通百姓无法,更无力远途迁徙,只得纷纷离开京都,投亲靠友,躲避战火。据传,还有的人家,直接躲进深山,以畋猎为生。
这些传闻,李凌霄都是从洪野处听来,并未亲眼见到。今日一看,城门口处出城的人黑压压一片,熙熙攘攘,络绎不绝。有赶车的,亦有挑担儿的,直如逃难一般。
这,就是战争,民不聊生。
这倒是给李凌霄等人隐蔽身形提供了便利。他们刻意拥挤在人群里,向检查处行去。李凌霄故意将身体佝偻得很低,隐在人群之中。就在他们将要行到检查处的时候,忽然,费同天大喝一声:“全都停止检查。”
李凌霄一个激灵。
此时,就只见费同天大步流星,向出城的长队走来,一脸的威严,令人不寒而栗。或许这就是长期上位者养成的官威吧。
一个似乎管事的城门吏跑向费同天。
“国师大人,有何吩咐?”那城门吏点头哈腰问道。
“你去,把那个佝偻身子的男人揪出来。本大人要问话。”费同天直接指向李凌霄的位置。
“难道费同天认出了自己?”李凌霄心里一沉。但是,他依然气定神闲,缓缓随着人流向前走。他没什么可担忧的。即便被认出来,单凭他的功夫,脱身易如反掌。只是,他现在不能,免得徒生事端,误了大事。
费同天并非认出了李凌霄。
本来,他的目的已经达到,狠狠敲打了单老板一下。当他转身欲离去时候,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了佝偻身子前行的李凌霄的背影。一打眼,他猛然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很是强烈。所以,他大声喝止了盘查。
“你不要直起身子,缓缓回头看一眼费同天,然后就扭转头来。”木婉秋在李凌霄耳边低声提醒。
李凌霄一时诧异。但是,没有多问,无条件相信木婉秋。他缓缓转过身,眼中无神的看向费同天的方向。正好迎上费同天的目光。
费同天一看是一个的虬髯汉子,且面相陌生,从未见过。他摇了摇头。但是,刚才已经说过,让那汉子过来问话,总不能众人面前失言、失威吧。
“就是你。过来,本大人有话要问。”费同天望着李凌霄,不耐烦地说道。
“不让你偷着带出来,偏不听,偏不听。被大人发现了吧。”忽然,木婉秋指鼻子瞪眼睛,开始训斥李凌霄。
一旁的江宁怪叟与彭峰不知所以然,疑惑地望着木婉秋。
只见木婉秋将手伸进李凌霄的内衣。此时,她的手里已经拿着一个钱袋。
寒天冻地,北风飕飕,自然手脚冰凉。当木婉秋将手伸进李凌霄内衣的刹那,忽然感觉到了李凌霄温暖的体温,还有微弱的心跳。她的脸瞬间红了,小心脏也是扑通扑通乱跳,如同鹿撞。
这只不过一个极为短暂的瞬间而已。木婉秋便将手从李凌霄内衣里抽出,手里分明攥着一个钱袋。她快步走向费同天。待走到他面前之后,便浅笑着开口说道:“大人,请赎罪。我家郎君爱财如命,想着偷偷把这五十两银子带出城看病。小女子不让,怕被发现,但他不听。没成想,还是被大人发现了。大人英明,我们再也不敢了。这些银两,我们上交。”说完,她将钱袋送到了费同天手上。
费同天手里颠着钱袋,冷冷说道:“为什么出城看病?京都没有医馆吗?”
木婉秋被问得一愣。刚才说,偷着带钱出城看病,其实只是她顺嘴一说而已,没想到,费同天竟然抓住这句话不放。
木婉秋突然灵机一动,委屈着说道:“大人有所不知,我家郎君本来好好的,没成想,被李元硕这个无良之人。不,不,不,民女说错话了,该打,该打。是李元硕大将军派人给打了,打得腰椎骨裂,走路都费劲。”
费同天一听与李元硕有关系,并且眼前这个女子还咒骂李元硕。他顿时来了兴趣,问道:“李元硕为什么派人打你郎君?”
“那些打人的说,是那个挨千刀的李——,不不不,是李大将军派人到我家催缴军饷。刚才民女说过,我家郎君爱财如命,不从,分文不交。那催缴军饷之人就把我郎君打了。大人,您给评评理,那可是我与我家郎君辛辛苦苦攒下的银子。就这样,被李大将军派去的人一通搜,全都抢走了。”说着说着,木婉秋带上了哭音儿。
“既然被抢走了银两,这些银两是怎么回事?”费同天又掂了掂手中钱袋问道。
“这是我家郎君拼死藏起来的。本想拿这些银两去看病,但城内医馆说,得需要一百两银子。可小女子家中哪还有啊!好在小女子娘家在孟津就是开医馆的,这不,现在回娘家给我郎君治病。如果不赶紧治,我郎君便会落得个残疾。”
费同天相信了。因为他早已知道,李元硕派军队在全城征集军饷。但凡不同意的,先打,然后关押,再用银子赎人。更听闻,现在满城百姓对李元硕怨声载道,咒骂不休。
他听着木婉秋一口一个“无良之人、挨千刀”的咒骂李元硕,心里别提多舒坦了。而木婉秋就是要这个效果。她知道费同天与李元硕素来不和,且积怨颇深。
“既然你娘家自己开医馆,自然不需要银子。现在,潞州战事吃紧,急需银两,这些银子就充作军饷了。你们亦是可怜之人,赶紧出城治病吧。”费同天说着,就将钱袋装进了自己衣兜。
此刻,他真心在想:“不应该整日价在朝堂上与圣上论道。多下来转转走走,肯定会有意外收获。”
既然发生了如此一出闹剧,守城的官兵自然便不再盘查李凌霄,更不会对照李凌霄的画像,严加比对。于是,李凌霄他们有惊无险地出了西城。
“乖孙女,你郎君的腰椎骨裂,需要老头子我搀扶吗?”行进间,江宁怪叟忽然打趣木婉秋。
木婉秋的脸色腾得绯红起来,嗔怒着说道:“干爷爷,那是小女子没办法的办法。不要拿我取笑了。否则,孙女我可是生气了啊。”说着,她还偷瞥了李凌霄一眼。
李凌霄的脸上亦带着红晕。
“不是老头子我多嘴。李盟主这样的郎君,不易找啊!你说是吧,李盟主?”江宁怪叟转身又打趣李凌霄。
看江宁怪叟疯言疯语,李凌霄没有搭茬儿。知道搭茬儿后,更不知老爷子还会说出什么疯话。他眺望着远处的车队,然后,转身吩咐彭峰:“彭大哥,我们抄近路先行。请你缀着车队。如有变故,及时赶过来告之我们。”
彭峰点了点头。于是,李凌霄他们抄小路,急急向前行去。
凤坡,顾名思义,如同凤凰展翅一般。两侧是不高的小土山,向外延伸出很远,如同凤凰的翅膀。站在土山上,看前方,是宽敞的官道。而在不远处,官道拐了一个弯儿,就如同凤凰在那里扭过头,看着官道的更远方。看土山的后方,出现了三个岔道,分别通向三个方向,就如同凤凰尾巴上的三根羽翎般。
“凤坡这个名字还真是形象,确如凤凰一般。”江宁怪叟笑着说道。然后,又扭过头,看着木婉秋说:“女娃,你确有见识。这里果是最适宜埋伏的所在。”
木婉秋笑而不答。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完颜哈丹带着四十多位英雄好汉赶到了凤坡。由于赶路过急,大家都喘着粗气。只有完颜哈丹气定神闲。
时间紧张,木婉秋赶紧安排最佳位置埋伏起来。她安排了十多个身负弩箭的英雄,埋伏在土山顶部,其余英雄各持兵刃,埋伏在土山两侧。
“车队靠近,弩箭齐发,先射杀他们的有生力量,减轻我们的压力。各位英雄,千万谨记,不要射马。”木婉秋吩咐那些身负弩箭的英雄。
李凌霄本想提醒那些身负弩箭的英雄,不要过多杀生,射伤即可。毕竟这些都是李唐的兵卒,留下他们的性命,还可以阵前杀敌。但是,回头一细想,杀,亦无不可。这些官兵护送银子,是去交给石敬瑭与契丹人。他们若得到补给,反过来会如虎添翼,屠戮汉人,攻打大唐。他们或许不知内情,但委实在助纣为虐,为虎作伥。还有更为关键一点,如果留下活口,回头告之朝廷,便会给运走并藏匿这些银两带来无穷后患。若真能劫下这批银两,运送还需要一段时日和路程,绝不容有失。
想到这些关节,他咬了咬牙,厉声说道:“但凡来者,皆杀,不留一个活口。”
木婉秋刚刚安排完毕,叶灵筱、桃花公子、伊芙和洪野便赶了过来。彼此打过招呼,木婉秋便让众人躲到土山后面,隐藏了起来。
“躲什么躲,简直多此一举。大路上一站,他们过来,直接杀将过去便是。”叶灵筱对木婉秋的安排,颇为不屑一顾。
听后,木婉秋的脸色一红一白的,颇为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