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陵再临,暮色正沿着神道石阶往上攀爬。前次祭礼时的檀香余韵早已散尽,取而代之的是铁甲相撞的脆响与星辉凝霜的寒寂 —— 秦岳率三百星寰锐士围山,玄甲上的星纹在暮色中流转,强弓劲弩的箭头皆对准崖壁阴影,肃杀之气惊得寒鸦扑棱着翅撞向云幕,羽翎飘落时已沾了三分死寂。
沈静姝立在神道起点,玄色常服外的星辰披风被风掀起边角,暗金丝线绣就的星轨在暮色中隐现。萧逸尘紧随其后,掌心古旧罗盘的指针正贴着盘面疯狂旋转,铜制边缘被星力灼出焦痕,每一次嗡鸣都震得他指节发麻:“陛下,地宫深处能量乱流已凝成实质,‘观星之目’的污染源…… 在搏动,像颗活卵。”
她目光扫过两侧石像生,那些镇守百年的翁仲在惨淡月光下已然异变:石皮剥落处露出暗红脉络,如血管般顺着衣纹蜿蜒,原本威严的面容裂出蛛网状细纹,眼窝深处竟渗出幽绿磷火。脚下青石板每一步踩下去,都能觉出地底传来的震颤 —— 那是龙脉在呻吟,被某种污秽之力啃噬得只剩残喘,与她心口寂灭烙印的冰寒形成尖锐共鸣。
“秦岳,外围布星罗阵,擅入者无论官民,格杀勿论。” 沈静姝的声音穿过风层,不带半分迟疑,“萧逸尘,随朕入地宫。”
“陛下!” 秦岳跨步上前,玄甲碰撞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地宫符文已被篡改,恐有去无回!”
披风扫过石阶带起星屑,沈静姝已抬步踏上神道。萧逸尘望着她披风上翻飞的星轨,将罗盘按在掌心,星力注入的刹那,铜盘表面浮现出与地宫对应的微型星图,每一处闪烁的红点都在昭示着能量暴动。
越往地宫深处走,空气越像浸了冰的墨,粘稠得能缠住呼吸。墙壁上的长明灯早失了暖意,幽绿火焰如活物般舔舐着砖缝,照见那些嵌在墙内的古符文 —— 曾是守护龙脉的秘纹,此刻却泛着暗红,纹路扭曲如毒蛇吐信。脚下石板缝隙间,暗红脉络正随着地底搏动收缩,每一次起伏都有精纯龙气被抽离,化作缕缕黑雾融入穹顶。
“不对劲!” 萧逸尘突然顿步,罗盘指针几乎要挣断轴心,“这不是简单的污染 —— 是逆向吞噬!它在把龙脉拆成养料,反哺地心的东西!”
沈静姝脚步未停,眸中冰蓝星芒骤盛。掌心归墟印虚影渐凝,古篆纹路在星力催动下流转,那些试图缠上脚踝的黑雾一触到印光便化作齑粉。她能清晰嗅到空气里的腥甜 —— 那是龙气腐败的味道,混着虚空中 “饕客” 特有的饥饿感,比在东南疫区时浓烈百倍。
地宫主殿的石门早已洞开,扑面而来的压迫感险些让萧逸尘闷哼出声。
那尊 “观星之目” 玉璧彻底变了模样。半透明的玉质下,暗红与漆黑如岩浆般翻涌,无数扭曲的魂影在其中沉浮,刚探出半个头颅便被更浓稠的黑暗吞噬。先前沈曦净化的痕迹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如蛛网蔓延的暗红裂纹,每道裂纹里都嵌着细碎的星骸,正随着玉璧的 “呼吸” 明灭。一股混杂着堕落龙威与古神恶意的气场如潮水般涌来,撞得萧逸尘喉头发甜。
玉璧正下方的龙脉节点上,赫然凝着一潭暗红血池。粘稠液体泛着沥青般的光泽,每冒一个气泡都炸出缕缕黑雾,凑近了能看见池面倒映的不是人影,而是虚空破碎的星图。池底深处,那颗拳头大的黑色心脏正缓缓搏动,每一次收缩都有无数细小脉络从池底蔓延开,扎进地宫的每一寸砖石。
“是孵化…… 它在用龙脉孵自己的分身。” 萧逸尘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罗盘从掌心滑落,星图上代表地宫的区域已彻底被黑雾覆盖,“蚀梦是它散出的胎气,那些‘织网者’烙印,是锚定龙气的阵眼!”
沈静姝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她终于看清了 “饕客” 的布局:以皇陵为卵壳,以龙脉为精血,以 “观星之目” 为胎膜,要在帝国心脏里孵出足以吞噬整片星空的怪物。那些被蚀梦污染的人,不过是这场孵化的养料。
“结清心阵,断它能量流转!” 沈静姝厉喝间,身形已化作一道玄色闪电扑向血池。归墟印在她身前展开,扭曲的空间将袭来的精神冲击尽数绞碎,披风扫过之处,暗红脉络纷纷断裂,渗出腥臭的黑血。
萧逸尘顾不得捡罗盘,盘膝坐下双手结印。周身星辉暴涨如月华,化作九道清冽光环层层扩散,每道光环触到玉璧裂纹,都激起一阵刺耳的尖啸。那些翻涌的黑暗暂凝,玉璧与血池间的能量流明显滞涩了几分。
但这反抗如同捅了蜂巢 —— 玉璧骤然震颤,内部黑暗轰然沸腾!无数暗红触手破璧而出,每根都缠着扭曲的魂影,尖端泛着啃噬过星髓的青白。同时地宫穹顶的符文尽数亮起,化作锁链般的红光从四面八方绞来,空气里瞬间充斥着古神的低语,试图撕碎两人的心神。
沈静姝立于风暴中心,帝袍在冲击中猎猎作响。她不再留力,丹田内星元与寂灭烙印同时爆发出极致力量:左手并指如剑,星辉凝聚成丈许长的光刃,斩落触手的瞬间,那些魂影发出凄厉哀嚎,化作点点黑烬;右手归墟印骤然放大,古篆纹路如活蛇般游走,印底扭曲的空间连光线都能吞噬。
“吼 ——!!”
一声震得地宫砖石簌簌掉落的咆哮,直接砸在两人魂海。血池瞬间沸腾,黑色心脏的搏动频率陡然加快,无数暗红液体喷溅而出,在半空中凝成条丈许长的孽龙虚影 —— 鳞甲是凝固的血痂,每片都嵌着破碎的龙纹;头生三支扭曲骨角,角尖淌着能腐蚀空气的黑脓;龙瞳是两团燃烧的暗红火焰,张开的巨口里,竟能看见虚空深处的星骸碎片。
虚影俯冲而下时,龙爪带起的气流掀得沈静姝披风倒飞,魂海深处传来剧烈震颤 —— 那是堕落龙灵的暴戾,混着古神分身的贪婪,双重威压几乎要压碎她的识海。
可沈静姝的眼中没有半分惧色,只有焚尽一切的冰焰。她迎着孽龙猛冲而上,帝袍上的星轨在星元催动下亮起,与归墟印的黑光交织成吞噬一切的漩涡:“朕之疆土,岂容邪祟作茧!”
光刃斩在孽龙鳞甲上,爆发出星辰碎裂的巨响;归墟印悍然压向血池,黑色心脏的搏动骤然紊乱。孽龙剧痛之下,巨口一张咬向她的肩头,龙息带着能溶解星力的腐臭,却被她周身星轨挡得寸寸碎裂。
“轰隆 ——!!!”
归墟印终于撞上黑色心脏,刹那间的能量爆发如微型星爆,黑光冲天而起,撞碎了地宫穹顶,震得整座皇陵山域剧烈摇晃。秦岳在山外握紧剑柄,望着从地宫深处喷涌而出的黑雾与星辉,玄甲上的星纹竟开始寸寸碎裂。
而地宫主殿中,沈静姝被冲击波掀飞数丈,重重撞在玉璧上。喉头涌上的鲜血喷在玉璧裂纹处,那些暗红纹路竟瞬间褪色了几分。她撑着地面站起,望着血池中剧烈抽搐的黑色心脏,掌心归墟印仍在隐隐发烫 —— 这场孵化,绝不能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