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首诗句:
独断后路血染身,
力竭刀折陷重围。
石破天惊混沌醒,
帝临诸天镇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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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威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空虚几乎要将厉烽的魂魄都抽离躯壳。他单膝跪在焦黑的大地上,【薪守护】深深插入泥土,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每一次喘息都像是吞下了烧红的炭火,从咽喉到肺腑灼痛难当。鲜血不是流淌,而是从无数道翻卷的伤口中汩汩涌出,浸透了早已破烂不堪的衣袍,沿着衣角滴滴答答落下,在他身下积成了一片粘稠的、暗红色的泥沼。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唯独那双眼睛,虽因剧痛和力竭而布满了血丝,深处却仍有一点不肯熄灭的火星在顽强跳跃。
身前,幽冥卫与蚀骨军组成的死亡之墙正在稳步推进。它们沉重的脚步踏在焦土上,发出沙沙的、令人牙酸的声响,如同无数毒蛇在爬行。金属甲胄摩擦的声音冰冷而单调,配合着蚀骨军骨骼碰撞的咔哒声,交织成一曲送葬的挽歌。冰冷的杀意几乎凝成了实质,像无形的冰针,刺得厉烽裸露的皮肤阵阵发麻。头顶上空,七杀长老端坐于白骨堆砌的王座,那双灰色的眸子如同两口深井,倒映着厉烽狼狈的身影,里面没有丝毫温度,只有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一种看待将死之物的漠然。
“怎么?那借来的、不属于你的力量,终于燃烧殆尽了吧?”七杀长老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寒意,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厉烽的耳膜,“现在,跪下,献上混沌本源,本座或可大发慈悲,赐你一个没有痛苦的终结。”
厉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他尝试吞咽,口腔里却只有铁锈般的血腥味。他用尽全身力气,依靠着【薪守护】,一点点,极其缓慢地,将自己从跪姿撑了起来。他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但他最终还是站直了,尽管脊背无法挺得像之前那样笔直,却依旧没有弯曲。他将黯淡无光的【薪守护》横在身前,刀身虽不再闪耀,那股与脚下土地、与身后同伴共存亡的守护意志,却愈发凝练和纯粹。
“我的骨头……”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破旧的风箱,“生来便是直的,不懂得如何弯曲,更……跪不下去。”他抬起沉重的眼皮,目光穿透额前被血汗黏住的发丝,直直地迎上七杀长老,“想要……就来拿!”
“冥顽不灵!自寻死路!”七杀长老脸上最后一丝伪装的耐心彻底消失,枯瘦如同鬼爪的手掌猛地向下一压,声音陡然变得尖利,“拿下他!抽其魂,炼其血,本座要亲自炮制他的真灵!”
命令一下,数十名幽冥卫如同得到指令的猎犬,身形化作一道道模糊的鬼影,裹挟着蚀骨的阴风和刺耳的怨魂嘶嚎,从四面八方扑向厉烽!黑色的雾气瞬间将他站立的地方吞没,只能看到偶尔迸发出的、微弱却决绝的刀光。
“杀——!”厉烽发出一声近乎野兽般的咆哮,压榨着经脉中最后残存的那一丝混沌之力,疯狂地注入【薪守护】。刀光亮起,不再有之前斩裂苍穹的辉煌,却带着一股惨烈到极致的、与敌偕亡的决绝!他像是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受伤猛虎,在狼群中做困兽之斗。刀光闪动间,不断有幽冥卫的身影在凄厉的惨嚎中化作黑烟消散,但他付出的代价同样惨重。一道深可见骨的爪痕从他右肩一直延伸到肋下,鲜血狂涌;左腿被蚀骨军的骨矛刺穿,行动瞬间变得踉跄;最可怕的是左臂,被一道刁钻的蚀骨阴风扫中,手臂上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剥落,转眼间便只剩下一段森森白骨,挂着几缕残破的血肉筋络!
剧烈的疼痛几乎让他昏厥,但他靠着顽强的意志死死支撑着。他一边挥刀,一边艰难地、一步一个血印地向青岚山深处那片怪石嶙峋、地势更复杂的地方挪动,希望能借助地形争取一线生机。然而,悬浮于空的七杀长老早已洞悉了他的意图,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他手中的万魂幡轻轻摇动,幡面上无数扭曲痛苦的怨魂面孔发出无声的尖啸,化作一道道灰黑色的灵魂枷锁,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缠绕、封锁了厉烽所有可能的后退路线,将他牢牢困死在方圆不足百米的死亡区域。
“呃啊——!”背后传来一股巨力,一名幽冥卫统领的沉重骨爪结结实实地拍在厉烽的后心。他只觉得五脏六腑仿佛都被震碎了,眼前猛地一黑,一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暗红色血液狂喷而出,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跌出去,【薪守护】脱手飞出,当啷一声落在几步之外。他重重地摔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视线开始模糊、旋转,耳畔的喊杀声、怨魂嘶嚎声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水幕,变得遥远而不真切。身体里的力量正在飞速流逝,冰冷的感觉从四肢末端向心脏蔓延。
真的要……结束在这里了吗?
脑海中,无数画面如同走马灯般飞速闪过。
石村傍晚,炊烟袅袅,母亲在村口呼唤他回家吃饭的温柔脸庞……父亲将粗糙却温暖的大手按在他头上,无声的鼓励……黑泽堡中,与兄弟们大碗喝酒、生死与共的豪迈……陨星原上,立下“薪火相传,护我河山”誓言时,胸膛中沸腾的热血……
不甘心!
还有那么多未尽的承诺,还有那么多等待守护的人,还有父母不知所踪的谜团,还有这狩盟背后的黑手……怎能就此倒下?!
我不甘心啊——!!!
就在厉烽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即将被无尽的黑暗彻底吞噬,七杀长老那带着死亡气息的鬼爪,携着戏谑与贪婪,即将触碰到他天灵盖的千钧一发之际——
轰!!!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其万一的磅礴气息,如同沉睡了亿万载的创世神只自混沌中苏醒,毫无征兆地,从不远处轰然爆发!
源头,正是被赵琰等人拼死护送出核心战场、安置在一处隐蔽石缝中,一直昏迷不醒的阿石!此刻,他怀中那枚贴身佩戴、看似朴实无华、甚至有些粗糙的灰色石坠(那是厉烽早年在外历练时,于一古遗迹中偶然所得,觉其材质特殊,隐隐蕴含一丝连他也无法完全辨明的古老气息,便赠予了体质特殊的阿石傍身),正绽放出无法形容的璀璨光芒!
那光芒并非刺目,却带着一种至高无上、仿佛是一切起源与终结之地的混沌意韵!光芒瞬间膨胀,形成一个直径数米的、不断流转着混沌气流的光茧,将阿石完全包裹在内!光茧表面,时而如星云生灭,时而如地水火风奔涌,演化着宇宙初开、万物诞生的瑰丽奇景!
紧接着,一股浩瀚、古老、纯净到极致,远比厉烽体内帝血更加本源、更加磅礴、更加接近“道”之本身的混沌气息,如同决堤的星河,轰然从那光茧中爆发出来,席卷天地八荒!
嗡——!!!
一股无形的、源自生命层次和灵魂本源的威压,如同水银泻地,瞬间笼罩了整个青岚山战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空间也似乎变得粘稠。
所有正在舍生忘死搏杀的人,无论是高呼着“薪火不灭”、浑身浴血的混沌薪火盟修士,还是面目狰狞、疯狂进攻的狩盟幽冥卫与蚀骨军,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动作僵在原地。他们手中的兵器还保持着劈砍或格挡的姿势,脸上的表情还凝固在怒吼或狞笑的瞬间,但所有人的眼神,都不由自主地被那股气息的源头——那巨大的混沌光茧——所吸引,瞳孔深处不约而同地涌现出无法理解的震撼与源自灵魂深处的骇然!
七杀长老那即将抓碎厉烽天灵盖的鬼爪,就那样硬生生地停滞在离目标只有寸许的空中。他脸上那志在必得的狞笑彻底僵住,然后如同摔碎的瓷器般片片剥落,取而代之的是无法置信、是深入骨髓的恐惧、是一种仿佛蝼蚁仰望苍穹般的渺小与战栗!他死死地瞪着那混沌光茧,感受着其中那股让他灵魂都在哀嚎、让他苦修多年的幽冥法力都几乎要溃散的至高气息,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尖锐变形,甚至带上了哭腔:
“不……不可能!这……这是……帝尊的气息?不!不对!比帝尊更……更古老!更纯粹!这是……混沌源初之气?!开天辟地之初的本源之力?!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出现在一个卑贱的、如同蝼蚁般的小子身上?!这不可能——!!!”
他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长久以来对于力量认知的基石轰然崩塌。
同样震惊的,还有勉强维持着一丝清醒的厉烽。他趴伏在地上,艰难地抬起头,望向那混沌光茧。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光茧中散发出的气息,与他体内的混沌帝血同源,却仿佛是他帝血的源头,是稀释了无数倍后的帝血所要追溯的终极目标!那是一种本质上的亲近,却又带着难以逾越的层次差距。阿石……这个他一直当做弟弟般照顾、体质有些特殊的少年,他到底是什么人?!这石坠……难道自己当年偶然所得的,竟是如此惊天动地的之物?
就在这万籁俱寂,天地间所有声音都被那混沌源初气息所夺,所有目光都聚焦于光茧的刹那——
更令人心神俱裂的异变,发生了!
遥远的,超越了洪荒祖地所在的维度,在无尽虚空、诸天万界的至高处,那两双一直淡漠地、如同宇宙法则本身般注视着下方亿万年兴衰更迭的威严眼眸,终于……动了!
其中一双眼眸,蕴含着统御诸天、崩灭星河、裁决万界的无上威严,眸色深紫,开阖间似有亿万雷霆生灭。此刻,那眸中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仿佛亘古不变的冰原裂开了一道缝隙,流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如释重负?以及,一丝隐晦的认可?
另一双眼眸,则温润深邃,仿佛蕴藏着无尽生机与智慧,眸光是包容一切的混沌之色,凝视之,似能看见宇宙从诞生到终结的所有奥秘。此刻,这双眼眸中流露出的是难以抑制的激动、是跨越了无尽时光长河的期盼、以及一种……深沉如星海般的慈爱?
没有言语交流,没有法则波动。
仿佛只是一个念头的转动。
两只无法形容其大小、仿佛是由无尽星辰、大道规则、以及宇宙本源凝聚而成的巨手,骤然穿透了层层叠叠、不可计数的虚空壁垒,无视了时间与空间的界限,以一种超越了所有认知的方式,降临到了青岚山战场的上空!
其中一只巨手,缠绕着崩灭万物的紫黑色雷霆,每一缕电光都似乎能轻易劈碎一方大世界,掌心之中,仿佛托着一座由毁灭法则构成的炼狱。另一只巨手,则流淌着清澈而充满无限生机的生命源泉,指尖所过之处,虚空生莲,枯木逢春,蕴含着创造与治愈的至高伟力。
这两只巨手出现的瞬间,整个青岚山,不,是整个洪荒祖地所在的这片星空,都失去了所有颜色和声音,天地间只剩下那两种截然相反、却又完美统一、共同构成宇宙平衡的至高法则在弥漫、在共鸣!时间彻底停止了流动,空间被完全冻结,连同战场上每一个人思维的运转,都变得缓慢无比,唯有那无远弗届的威压,清晰地烙印在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最深处!
七杀长老,以及所有狩盟修士,在这两只代表着宇宙终极力量的巨手威压下,连恐惧的情绪都无法完整升起,只剩下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最纯粹的卑微与渺小感,仿佛尘埃仰望着星海。
那只缠绕着崩灭雷霆的巨手,似乎连目光都未曾投注,只是那根仿佛由无数星辰骸骨凝聚而成的食指,极其随意地,向着七杀长老以及他所在的那片区域,轻轻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没有璀璨夺目的能量光华,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能量涟漪扩散。
就如同最高明的画师,用橡皮擦轻轻抹去了画布上的一处污迹。
七杀长老脸上那极致恐惧的表情永远凝固,他座下那由无数强者头骨堆砌的白骨王座,他手中那祭炼了无数生魂的万魂幡,以及他周身方圆百米内,所有实力最强、最精锐的幽冥卫和蚀骨军……就在这一点之下,无声无息地,彻底化为最细微的粒子,消散在天地之间。没有留下任何存在过的痕迹,仿佛他们从未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而那只流淌着生命源泉的巨手,则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尽管这温柔对于凡人而言依旧如同天地般浩瀚),轻轻拂过厉烽所在的位置。
一股温暖、磅礴、蕴含着无限生机与造化之妙的力量,如同母亲的怀抱,瞬间将厉烽完全包裹、浸润。他体内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无论是血肉模糊的撕裂伤,还是深可见骨的贯穿伤,亦或是左臂那只剩下白骨的可怕伤势,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速蠕动、生长、愈合!断裂的骨骼重新接续,消融的血肉重新滋生,损耗殆尽的混沌之力如同干涸的河床迎来了甘霖,不仅瞬间恢复,而且变得更加精纯、更加磅礴,连带着他体内那丝帝血本源,都仿佛被洗涤、提纯,变得更加活跃而强大!仅仅是几个呼吸之间,厉烽的状态不仅恢复到了巅峰,甚至比之前全盛时期还要强上一线!
这神迹般的景象,深深烙印在现场每一个幸存者的眼中,永生永世无法磨灭。
做完这一切,那两只巨手没有丝毫停留,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缓缓收回,如同它们出现时一样,无声无息地没入那微微荡漾的虚空之后,消失不见。天地间那令人窒息的威压也随之潮水般退去。
色彩回归,声音重现。
时间恢复了流动,空间也不再凝固。
然而,战场上的形势已经彻底逆转。
狩盟残存的军队,早已被吓破了胆,主将连同最精锐的部分被瞬间抹除,加上那超越理解的至高存在展现的神威,使得他们彻底失去了战意,发出一片惊恐的尖叫,如同炸窝的蚂蚁,丢盔弃甲,漫山遍野地四散溃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混沌薪火盟的修士们,则是一个个呆立原地,脸上混杂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对那神迹的无限震撼、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他们看着溃逃的敌人,又看向远处那渐渐变得稀薄、开始消散的混沌光茧,以及光茧旁,缓缓从地上站起,浑身伤势尽复、气息更胜从前的厉烽,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厉烽站在原地,微微握紧双拳,感受着体内那奔腾咆哮、远超从前的强大力量,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的目光极其复杂地投向远处那混沌光茧。光茧正在缓缓变淡,隐约可以看到其中阿石的身影依旧平躺着,似乎还未苏醒,但其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已经与之前那个质朴少年截然不同,多了一种古老而尊贵的韵味。
他知道,今日这场看似十死无生的绝境,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完全超出所有人想象的变故而彻底逆转。
但那自阿石身上苏醒的混沌源初之气,那自无尽星空之外降临、抹杀强敌、治愈自身的法则巨手……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通往更加浩瀚、也更加危险世界的大门。
他的归途,他追寻父母踪迹、对抗狩盟黑手的道路,似乎不再仅仅局限于这方洪荒祖地,而是无可避免地,指向了那星空的最深处,指向了那巨手来处的、波澜壮阔的诸天万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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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末铭文**:
源初混沌醒石坠,
帝临诸天抹魔踪。
只手回春愈帝子,
波澜壮阔启新程。
**下章预告**:
阿石苏醒身份明,
帝血归途指向星。
**第47章·归途指向**:阿石苏醒,其真正身份浮出水面,竟与混沌帝族起源有着莫大关联!那两只巨手的主人身份亦得到确认。厉烽知晓了部分关于父母、关于狩盟背后黑手的惊人真相。他明白,洪荒祖地的争斗只是序曲,真正的战场,在那无尽星空的彼岸。混沌薪火盟该何去何从?厉烽又将做出怎样的抉择?第五卷的终章,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