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脑”。
这词儿像是带着冰碴子，从那个嗝屁的变异体最后那点信息残渣里蹦出来，砸在每个人心头。刚喘上来没多久的那口气，又他妈给堵回去了。合着差点把他们老窝掀了个底朝天的玩意儿，只是个探路的小喽啰？是个专门来踩点、测试苏牧这把“钥匙”成色的先头兵？
指挥室里，那点劫后余生的热气儿还没捂热乎，就被这更庞大、更没边儿的黑影给压灭了。空气粘稠得跟胶水似的，只剩下机器低沉的嗡嗡声，听得人心里更烦。
“坐标……已发送……”墨衡哑着嗓子，把最要命的那句话又叨咕了一遍，脸白得跟纸一样，“咱这儿的位置，老苏你这‘钥匙’的味儿，它都给出去了。咱们在明处，彻底暴露了。”
林栀紧紧攥着苏牧的手，指甲都快掐进他肉里了，她自己却感觉不到，只觉得一股子寒气从脚底板往上冒。一个能造出那种变态玩意儿的“主脑”，本尊得是个什么级别的怪物？她想都不敢细想。
“地脉之灵，还能摸到那信息流最后奔哪儿去了吗？哪怕是个大概方向，是哪个犄角旮旯的维度也行！”苏牧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嗓子有点哑。
地脉之灵的意念像是扛着座山，又慢又沉：“追……追不上……那信息流用了咱完全搞不懂的加密和跳转法子……最后指向的地方……好像……压根儿就不在咱们这宇宙该有的坐标体系里……”
“但是……残留的那点味儿……跟‘摇篮’系统最底下、那片标着‘逻辑深渊’的……三不管地带……有那么一丁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像……”
逻辑深渊？未定义区域？
苏牧脑子里闪过在核心源点见过的景象，那片浩瀚的规则海里，确实有些地方是模模糊糊的，像是造物主当初也拿不定主意该咋整，或者干脆就留了白。难道那啥“主脑”，就猫在那片代表最终未知和危险的“逻辑深渊”里？
“咱得按最坏的打算来，”苏牧目光扫过众人，像刀子一样，“那‘主脑’肯定收到信儿了，保不齐正往这儿赶。时间，可能是咱现在唯一能指望的东西。它可能离得贼拉远，过来得费老鼻子劲，得穿越各种维度规则。咱就得趁这空当，玩命准备！”
“准备？咋准备？”一个青木族长老声音都带着哭腔了，“它手下的一个崽儿都差点把咱们团灭，本尊来了，咱还有活路吗？”
“没活路也得闯出条活路！”苏牧话说得死硬，“缩着脖子等死，死得更快！咱们是经历过末日、干翻过监察者、挺过了变异体的‘可能性’！对付‘主脑’，不一定非得面对面把它揍趴下，但咱得让它知道，啃咱们这块骨头，它也得崩掉满嘴牙！甚至，让它觉得不划算！”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死水里，好歹是溅起了点水花。绝望归绝望，但没人真想就这么认栽。
“对头！”墨衡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又冒出那种研究狂人的光，“那变异体是恶心，但它也露了不少底裤！它玩‘摇篮’底层规则的那套，它对信息结构的理解，它那模仿学习的邪门能力……这些都是现成的教材啊！咱可以研究、可以学，甚至可以用它的招数反过来对付它本尊！咱需要来一次技术上的大蹦高，一场知己知彼的、脱胎换骨的进化！”
“还有帮手。”林栀接过话，看向星图，“守望者议会，他们肯定知道更多‘主脑’和‘逻辑深渊’的底细。得再想法子联系上他们，掏点真东西出来。还有……‘深渊’里那个睡大觉的意识，它肚子里肯定也有货。”
路子慢慢清晰了点。面对这种级别的威胁，星火同盟得来个全身大换血，从里到外都得硬起来！
一场代号叫“涅盘”的文明紧急求生计划，在最高层悄摸启动了。所有资源都往几个关键地方倾斜：
头一桩，技术扒皮加突破。墨衡挑大梁，把所有聪明脑袋凑一块，可劲儿研究从变异体残骸里扒拉出来的数据碎片，重点是它怎么钻“摇篮”规则空子的、信息是咋压缩加密的、还有那缺德的“逻辑噬菌体”是咋生出来的。目标不是照抄，是弄懂原理，搞出能防能反制的东西，甚至……试试看能不能造出咱自个儿能控制的、规则级别的家伙来儿。
第二桩，深挖规则老底。苏牧和林栀牵头，靠着悖论印记、虚空织法再加地脉之灵的故纸堆，往规则下面更深处摸，尤其是靠近那“逻辑深渊”、“未定义区域”的模糊地带。个人实力和对宇宙的理解都得往上拔高，不然“主脑”要是不按常理出牌，咱得能接得住。
第三桩，内部抱团加往外瞅。跟青木族那边得更铁，把灵能、生态科技还有大伙儿的意识网络深度拧成一股绳，看能不能碰出点新火花。同时，也得壮着胆子，朝更远地方、那些看着还算友好的文明，发点小心翼翼的接触信号，哪怕就是换点基本信息，扩大点预警范围也是好的。
第四桩，找老古董取经。玩命联系守望者议会，再试试看能不能用温和点的法子，跟“深渊”里那位睡神搭上稳定的线。
整个同盟像台被抽疯般拧紧了发条的机器，以前所未有的麻利劲儿转了起来。战争的伤疤还没好利索，但想活下去的本能和对后代的责任，逼着每个人玩命投入这场跟时间抢跑的进化比赛。
日子在提心吊胆中过了几个月。
技术扒皮这边总算见了点亮。墨衡他们愣是从“逻辑噬菌体”的底层架构里琢磨出了点门道，搞出了一种“动态逻辑疫苗”，给网络和个人意识打上，能顶住不少类似的信息侵蚀。对变异体那套规则应用技术的理解，也让他们在能量效率和材料学上蹦跶了几步。
苏牧和林栀在规则里扑腾，也算有点心得。苏牧感觉自个儿跟悖论印记更合拍了，甚至能短时间模拟出“逻辑深渊”边上那种混沌规则环境，在里面练练手。林栀的“虚空织法”更溜了，开始能“编”出点极其短暂、还不大稳当的小现实片段，范围是小得可怜，但已经够吓人的了。
可烦心的是，跟守望者议会那边，咋呼了半天，一点回音都没有，跟人间蒸发了似的。对“深渊”意识的呼唤，也像石头扔进了无底洞，连个响动都听不着。这两条外援的路，眼瞅着是走不通了。
就在“涅盘”计划按部就班推进，同盟实力一点点往回攒的时候，地脉之灵冷不丁监测到一个邪门事儿。
不是从遥远星空来的，而是从同盟内部，从那些上回被“数据噬菌体”嚯嚯得不轻、后来被“规则静默”给隔离起来的区域传来的。
其中一个地方——原本是个试验新型能量矩阵的、早就废弃的卫星基地——它那个“静默”状态，被里头一股不知哪来的力量……硬生生给冲开了！
更让人后脊梁发凉的是，那地方破了静默之后，散出来的不是正常规则的波动，而是一种……跟之前变异体同根同源，但却更凝实、更幽深、更他妈……“秩序井然”的冰冷气息！
就好像那个被打散的变异体，它的残渣碎片在那片被隔离的、规则乱成一锅粥的“废墟”里，自个儿鼓捣出了啥幺蛾子……涅盘重生了？或者说，是被远在天边的那个“主脑”，用啥匪夷所思的方式……远程给“重启”了，还顺手“升了级”？
苏牧、林栀、墨衡立马冲到指挥中心，眼睛死死盯着监测屏幕上那个重新亮起来、却冒着不祥邪气的光点。
“它……它这算是进化了？”墨衡嗓子发干。
“不，”苏牧感受着那股远比之前更危险、更贴近“秩序”本质的冰冷气息，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这不像进化……”
她银色的眸子里映着那冰冷的光点，一字一顿地接上：
“……这是‘主脑’的爪子，”
“……已经伸到咱家里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