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变的血腥气随着晨曦的到来逐渐散去,但清算才刚刚开始,坤宁宫前的血迹已被冲刷。
养心殿内,烛火彻夜未熄。李琮眼中布满血丝,却毫无睡意。陆铮、熊阔海、萧煜等人肃立阶下,身上都带着厮杀后的疲惫与肃杀。
“伤亡如何?”李琮的声音沙哑。
熊阔海抱拳,沉痛道:“陛下,侍卫阵亡一百三十七人,伤者逾三百。京营弟兄死伤……约五百余人。西华门附近百姓……因叛军纵火和混乱,死伤及财产损失还在统计。”
每一个数字都沉甸甸地压在李琮心头。这都是他的子民,他的将士。“厚恤阵亡将士,优抚伤者,妥善安置受灾百姓,所需银钱从朕的内帑出,务必落到实处!”
“臣遵旨!”
“叛党清算得如何?”
陆铮上前一步,眼神冷厉:“武安伯及其核心党羽七十三人已全部落网,关押诏狱。参与兵变的叛军共计一千二百余人,除阵亡者外,均已俘获。城内纵火、制造混乱者,也大多擒获。南宫燕羁押在冷宫偏殿。”
李琮点头,目光扫过萧煜:“萧煜,此次你及时率兵入京,功不可没。”
萧煜单膝跪地:“此乃末将本分!陛下运筹帷幄,末将只是依令行事。”他顿了顿,又道,“只是……末将入城时,发现一股叛军残部约数十人,趁乱突围而出,方向似是往西北逃窜,末将已派人追击,但恐其漏网。”
西北?李琮眉头一皱,联想到失踪的柳玄,心中闪过一丝隐忧。但现在首要的是稳定京畿。“知道了。京畿防务,暂由熊阔海统一调度,萧煜从旁协助,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末将领命!”
众人退下后,李琮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对周全道:“去坤宁宫。”
坤宁宫内,谢知非也是一夜未眠。她指挥宫人清理火场痕迹,安抚受惊的宫娥太监,处理得井井有条。见到李琮进来,她放下手中事务,迎上前:“陛下。”
看着眼前女子略显苍白却依旧沉静的容颜,李琮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她临危不乱的赞赏,更有一种难以克制的怜惜。他伸出手,轻轻拂过她脸颊上沾染的一点烟灰:“辛苦你了。”
这亲昵的动作让谢知非微微一颤,却没有躲闪,只是耳根微微泛红,低声道:“臣妾分内之事。陛下才真正辛苦。”
“局势暂时控制住了。”李琮简单说了说清算情况,省略了那些血腥细节,“武安伯一党,朕绝不会轻饶。”他的语气带着冰冷的决绝。
谢知非抬头看他,眼中有关切:“陛下雷霆手段,自是应当。只是……经此一事,朝野难免震动,后续安抚、善后,还需陛下费心。”
“朕知道。”李琮叹了口气,在她身旁坐下,难得地流露出疲惫,“有时候,真觉得这龙椅,冰冷又沉重。”
谢知非默默为他斟了一杯热茶,轻声道:“《孟子》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陛下乃天命所归,自有神明庇佑。此次能平定叛乱,亦可见人心向背。只要陛下持守正道,励精图治,大明江山,必能稳固。”
她的话语如同清泉,缓缓流淌过李琮焦灼的心田。他看着她,忽然问道:“昨夜……怕吗?”
谢知非沉默片刻,坦诚道:“怕。刀兵之事,岂能不怕。但……”她望向李琮,目光清澈而坚定,“更怕陛下有失,怕这江山社稷动荡。如今陛下安然,乱臣伏诛,便没什么可怕的了。”
李琮心中震动,忍不住握住她的手:“知非,有你在身边,是朕之幸。”这一次,他唤了她的名字,不再是疏离的“皇后”。
谢知非的手在他掌心微微颤抖,却没有抽回,脸上红晕更深,轻轻“嗯”了一声。历经生死,两人之间那层薄纱,似乎在这一刻被悄然揭去。
而此时冷宫之中, 南宫燕蜷缩在冰冷的角落里,华丽的宫装沾满污渍,发髻散乱,眼神空洞而疯狂。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家族覆灭,自身难保,等待她的将是比死亡更可怕的结局。悔恨、恐惧、不甘交织在一起,让她时而痴笑,时而痛哭。
一名被陆铮买通的小太监悄悄靠近栅栏,低声道:“安嫔娘娘,武安伯府……完了,上下几百口,都下了大狱……”
南宫燕猛地抬头,眼中射出怨毒的光:“谢知非!都是那个贱人!若不是她,我怎么会……”她忽然抓住栅栏,嘶哑道,“告诉陛下!我要见陛下!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关于……关于西北!关于那个柳玄!”
小太监吓了一跳,左右看看,低声道:“娘娘,您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
“有用!一定有用!”南宫燕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快去!不然我死了,你们什么也别想知道!”
消息很快传到李琮耳中。他冷笑一声:“死到临头,还想耍花样?告诉陆铮,先晾着她,别让她死了,朕倒要看看,她还能吐出什么。”
宫变的余波仍在涤荡,朝堂即将迎来一场彻底清洗。而西北逃窜的叛军残部,和南宫燕口中的“秘密”,如同未散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