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内的安宁,被一阵急促却不失章法的脚步声打破。一名女官匆匆入内,低声禀报:“陛下,娘娘,王公公在外求见,说是有西北军报呈送。”
李琮抚着谢知非后背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温声道:“朕去去就回,你好生歇着。”
谢知非点了点头,目光却不由追随他的背影,直至消失在殿门外。她抚着高高隆起的腹部,轻声自语:“但愿……是好消息。”
紫宸殿侧殿,王瑾垂首而立,手中捧着一封插着羽毛的密信。
“陛下,西北六百里加急。”
李琮接过,迅速拆开火漆。信是萧煜亲笔,字迹沉稳有力,详细禀报了敌军已初步进入预设伏击区域,前锋正在试探性进攻黑风隘口官军“仓促”设立的防线。一切,正严格按照计划进行。
“萧将军信中言,敌军主力的动向尚在掌握,但其斥候活动异常狡猾,似乎在反复确认我军虚实。他请示,是否按原计划,待其主力完全进入伏击圈再行动。”王瑾低声补充道。
李琮将密信置于烛火上,看着它缓缓卷曲、焦黑、化为灰烬。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眼中深处掠过一丝冷光。
“告诉萧煜,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战机瞬息万变,由他临机决断。朕只要结果——犯境之敌,尽数歼灭,一个不留。”
“老奴明白。”王瑾躬身,旋即又道,“另外,江南方面,林氏似乎加大了向海外转移资产的力度,且其家族核心子弟,已有数人借口探亲、经商,陆续离开了苏州。”
“想跑?”李琮冷哼一声,“盯紧了,让他们搬。他们搬走的每一两银子,将来都要给朕加倍吐出来。通知水师,对离港的、与林家有关联的商船,‘关照’一下,查得仔细些,拖慢他们的速度。”
“是。”
李琮踱步到窗前,望着外面依旧纷扬的雪花。“京城里,可有异动?”
“回陛下,朝中几位御史近日似乎有些躁动,隐约在打探西北军情,言语间对萧将军‘久无捷报’颇有微词。老奴查了,这几人与江南几位致仕的老臣,过往从密。”
“跳梁小丑,不足为虑。”李琮语气淡漠,“让他们跳,跳得越高,摔得越惨。眼下,一切以西北为重,以皇后安危为重。”
西北,黑风隘。寒风卷着雪沫,扑打在潜伏于山崖、沟壑间的将士们的甲胄上,凝成了一层薄冰。萧煜隐在一处背风的岩石后,透过单筒望远镜,冷静地观察着下方隘口处的战况。
官军依计“节节败退”,丢下了一些辎重,显得“慌乱”后撤。敌军的先锋部队已经占据了隘口,正在向纵深处 cautiously 推进,但主力仍徘徊在隘口之外,似乎在等待什么。
“将军,弟兄们快冻僵了!还要等多久?”副将搓着冻得通红的双手,压低声音问道,语气中带着急切。
萧煜放下望远镜,呼出的白气瞬间被风吹散。“告诉兄弟们,再忍一忍。猎豹扑食,亦要等待最佳时机。告诉前面诱敌的部队,撤得再‘狼狈’些,把辎重多丢一些。”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让埋伏在侧翼的骑兵,悄悄挪动位置,做出一点动静,但要让他们觉得,是我们试图绕后偷袭却被发现,不得已后撤。”
副将眼睛一亮:“将军的意思是……给他们再加把火,让他们觉得我们真的山穷水尽了?”
萧煜点了点头,目光依旧紧盯着下方:“让他们相信,胜利唾手可得。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放心地把全部家当,都压进来。”
命令被悄无声息地传递下去。很快,隘口内官军的“溃败”显得更加真实,甚至出现了小范围的“踩踏”。而侧翼隐约传来的马蹄声和短暂的骚动,也似乎印证了官军试图反击却失败的“事实”。
敌军主力阵营中,一名身披华丽裘袍的将领,听着前方不断传来的“捷报”,脸上终于露出了贪婪而兴奋的笑容。
“看来,那边的消息是真的!萧煜果然死了,这群绵羊没了头狼,不堪一击!传令下去,全军压上,穿过黑风隘,直取他们的粮草大营!”
江南,林府。林文远听着管家汇报资产转移频频受阻、家族子弟出行被各种理由盘查的消息,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父亲,情况不对!皇帝肯定察觉了什么!我们是不是该……”林承宗的声音带着惊恐。
“住口!”林文远厉声打断,胸口剧烈起伏,“现在停下,就是自认其罪!我们没有退路了!只有西北打赢了,我们才有一线生机!告诉下面,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人和钱送出去!还有,让我们在朝中的人,继续上书,弹劾边将无能,催促朝廷换帅!一定要搅乱京城的水!”
他像是在绝望中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声音嘶哑,眼神疯狂。
风雪依旧,覆盖着帝国的每一个角落。西北的战局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京城的暗流愈发汹涌,江南的困兽在做着最后的挣扎。而坤宁宫内,皇后谢知非抚着腹部,感受着越来越频繁的宫缩,她知道,她的孩子降临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