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还没散,但已经不浓了。三道红裙人影站在前方,指尖泛着粉雾,和刚才那三个一模一样。
千羽灵没动,袖子里的空瓷管滑到掌心。她手腕还在疼,雷火烧过的地方皮肉发紧,像裹了一层干泥。她没管疼,只把毒血混着腐心藤汁液往匕首上抹。这玩意儿上次炸了幻影,这次要是还是假的,那就再炸一次。
千羽灵甩手,血雾飞出,在空中撞上粉雾。
“嗤——”
黑烟腾起,三具身影扭曲几下,像被风吹散的灰烬,没了。
千羽灵喘了口气,盯着那片空地。不是幻象,是低阶幻术套了个壳。真身没来,但也不远。
龙枭始终没回头,剑匣悬在胸前,寒气压得草尖结霜。她趁他警戒四周,悄悄靠近剑匣,手指刚碰上寒布边缘,就听见布料底下传来一声极轻的“咔”。
像是冰裂。
千羽灵掀开半寸,月光落进去。
七具冰尸并排躺着,比上次多了三具。最边上那具是个女人,脸朝上,眼皮覆着薄冰,眉骨、鼻梁、嘴唇——和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左眉那道断痕,连长度和倾斜角度都分毫不差。
千羽灵手指一抖,寒布落回原位。
不是幻觉。也不是角度问题。千羽灵退后两步,靠在一棵树上,摸了摸自己左眉。那道疤是七岁那年摔在药碾子上留下的,当时血流了一地,师父说她命硬,磕破头都没死。
现在,有人把她这张脸,冻进了别人的尸体里。
千羽灵从腰带抽出另一根空瓷管,刮了点毒血,又捻了撮腐叶灰进去,搅成糊状。这是她在药庐试出来的显影墨,专用来验灵纹残留。她不信鬼神,只信反应。
龙枭转了个方向,背对着她。
千羽灵立刻上前,掀开寒布,用匕首尖在那具女尸右手背划了个“x”,涂上显影墨。墨渗进冰层,颜色变深,定住了。
她退开,心跳撞得肋骨发闷。
只要这记号明天还在,就说明——
冰尸不是死物。它在回应千羽灵。
半夜,她躺在一块石板上,右手背突然刺痛。
千羽灵坐起来,掏出随身带的小铜镜。月光斜照,镜面映出她手背皮肤,一道红痕正缓缓浮现,形状和她刻在冰尸上的“x”一模一样。
她没叫,也没抖。
只是把瓷管里剩的显影墨涂上去。红痕遇墨变黑,轮廓清晰。
是真的。
千羽灵盯着那道黑“x”,忽然笑了。笑得肩膀直颤。
“有意思。”千羽灵低声说,“你抄我脸,还敢抄我记号?”
她从毒囊里取出凝霜草,又接了半管寒潭水,调成冰毒浆。这玩意儿本是用来封经锁脉的,现在她改了比例,加了点反灵力残渣,专克阴寒之物。
千羽灵蹲在剑匣旁,用指尖蘸浆,在匣外壁画了个封锁符。笔顺不对,符意也不合规矩,但她不管。她只求这符能断掉冰尸和她之间的联系。
最后一笔落下,剑匣猛地一震。
寒气骤缩,七具冰尸表面瞬间结出黑霜,原本若有若无的脉动彻底停了。那具女尸的脸,在冰层下似乎抽了一下,又像只是光影晃动。
千羽灵收手,把瓷管塞回腰带。
龙枭转过身。
“你动了剑匣。”他说。
“嗯。”千羽灵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你匣子里的东西,什么时候开始自己长脸了?”
龙枭没答,盲瞳转向剑匣,像是能透过布料看见里面。
“那不是你。”他说,“是失败品。”
“失败品?”千羽灵冷笑,“那它手上的记号,怎么跑到我身上来了?”
龙枭抬手,剑匣瞬间封冻,寒布紧贴匣身,像被无形的手攥住。
“别碰它们。”龙枭说,“下一个,就是你。”
她没退,反而往前半步。
“你说它是失败品,那你告诉我,成功的那个,长什么样?”
龙枭没说话。
千羽灵盯着他,忽然伸手,把左眉那道疤用力掐了一下。疼得眼眶发酸。
“我这张脸,是我摔出来的。”千羽灵说,“不是谁抄出来的。也不是谁拿去冻在冰里的。”
龙枭依旧不动。
她转身要走,脚刚抬,忽然听见匣子里传来一声轻响。
“咔。”
像是冰层裂开一道缝。
千羽灵停下,没回头。
龙枭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若再碰它,我不拦你。”
千羽灵冷笑:“你拦得住吗?”
话音落,她抬脚往前走。
走出三步,右手指尖突然一麻。
千羽灵低头。
指甲盖边缘,一道细如发丝的黑线,正缓缓往里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