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具冰尸同时抬头,瞳孔里的双色火焰猛地暴涨。它们站在岩浆中,动作整齐地抬起右手,掌心朝上,仿佛在迎接什么。
真龙枭落地时单膝跪地,剑尖插入地面稳住身形。他抬头看向千羽灵,声音沙哑:“你不是要去看剑尊墓?”
“现在不是更近了?”她反手抽出火鞭,一端缠住岩壁凸起的石柱,另一端甩向他手腕,“抓稳。”
他没动,只是盯着她背后那道正在渗血的伤口。火光映照下,皮肤下的经络呈现出诡异的脉动,像是有东西在血管里爬行。
她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见自己左肩的剑痕正微微发烫,边缘泛起金光。那光顺着经脉游走,最终停在心口。她伸手按了下去,皮肉下传来轻微的震动,像是心跳,又像是某种封印在苏醒。
“你还记得第一次练剑是什么时候?”她突然问。
真龙枭皱眉:“你疯了?现在问这个?”
“七岁。”她自问自答,手指顺着心口往下划,“你在剑冢刻了个残缺的太极图,说那是‘归位的路标’。可你从没告诉我,为什么偏偏是七岁。”
话音未落,地面剧烈震颤。岩浆翻涌,一具具冰尸缓缓下沉,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半透明的手掌从熔岩中伸出,掌心朝上,指尖朝天。每只手掌上都放着半枚龙纹玉珏,玉面布满裂痕,血丝般蜿蜒。
真龙枭终于动了。他一把抓住她甩来的火鞭,借力跃起。两人在空中交错而过,她顺势将火焰拍进他左肩——那里有一道焦黑的灼伤,形状与她灵根纹路严丝合缝。
火光炸开的刹那,三百具冰尸齐声尖叫。
那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更像是金属刮擦石板,又像是骨头在火中爆裂。它们的身体开始融化,不是化作黑烟,而是变成一滩滩金色血液,顺着岩浆流向中央。血液汇聚处,浮现出一口水晶棺,棺盖上刻满剑痕,每一道都对应着龙枭某次重生时的致命伤。
“你以为你在收集恶念?”真龙枭的声音忽然变了调,低沉得不像他自己,“我是在……”
千羽灵不等他说完,猛地将右手按进他心口的灼伤处。双色火焰顺着伤口蔓延,皮肤下浮现出完整的太极图,与她灵根纹路完全重合。
火山口传来一声清啸。
那不是风声,也不是野兽的吼叫,而是一种纯粹的、带着法则之力的音波。岩浆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炸成火雨。天空裂开一道口子,没有雷电,只有无数符文从裂缝中坠落,像雪片一样飘进火山口。
她看见了。
在岩浆凝成的太极阵眼中,一具新生的冰尸缓缓升起。那尸体的脸,一半是她,一半是龙枭。眉心处,一点朱砂痣正在跳动,颜色由黑转红,又由红转金。
“杀了我!”真龙枭突然吼道,声音里带着撕裂般的痛苦。他抽出剑,剑尖对准自己眉心,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
千羽灵抬手就是一记火鞭,抽在他手腕上。剑落地,溅起一串火星。
“你当我没看懂?”她一步步逼近,“每次重启,都是你先动手。三百次,每次都差半寸。你以为我在逃?我是在等你清醒。”
真龙枭喘着粗气,额头渗出冷汗。他的左眼还在发红,可右眼已经恢复清明。两种颜色在他瞳孔中交替闪烁,像是两股力量在争夺控制权。
“我不是容器。”她伸手扯开自己胸前衣襟,露出心口那道幽蓝剑痕,“我是钥匙。”
话音未落,她突然抬手,将双色火焰凝成细针,刺入自己胸膛。没有惨叫,只有皮肉被灼烧的“嗤嗤”声。她的手指穿过皮肤,直接探入心脏位置——那里没有血肉,只有一团跳动的双色火焰核心。
火焰一震,整个火山开始逆向旋转。
岩浆组成的太极图缓缓倒转,三百具冰尸的残血逆流而上,在空中勾勒出一座巨大的剑形虚影。那影子悬浮在火山口上方,剑尖直指天际裂缝。
真龙枭的皮肤开始龟裂,裂缝中透出金光。他跪在地上,双手撑地,像是承受着某种无形的重量。他的背后,缓缓浮现出一对火焰羽翼,每根羽毛上都刻着“清除容器”的古咒,字迹正在一点点剥落。
“你终于发现了。”冰尸开口,声音与她一模一样,“我们从来不是双生魂,而是同一把剑的两面。”
千羽灵没理它。她将手指从胸口抽出,带出一缕金色火线。那火线在空中飘荡,最终缠上真龙枭背后的羽翼。火焰接触的瞬间,羽翼上的古咒全部熄灭。
火山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轰鸣。
一道手指大小的裂缝从岩浆层裂开,漆黑如墨。可就在那裂缝边缘,一点红光缓缓亮起——和她眉心的朱砂痣,一模一样。
真龙枭突然抬头,用她的声音说:“游戏该重新开始了。”
千羽灵的手还插在胸口,火焰核心在指缝间跳动,像一颗活的心脏。她没拔出来,反而将另一只手按向岩壁上那幅由火光投出的剑冢影像。指尖触到画面的瞬间,三十七张血符从鲛绡衣残片中飘出,自动排成环形,边缘焦卷如枯叶。
“原来你把命格缝在衣服里。”她冷笑,指甲划过其中一张符纸,上面的生辰八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三百个容器,三十七个活过三日——你挑得还挺准。”
话音未落,龙枭的喉间滚出一声低吼。他双膝猛然跪地,脊背弓起,像是有东西从内脏里往上顶。那对火焰羽翼剧烈震颤,羽毛一片片剥落,在空中化为灰烬前,每一片都闪过了某个孩子的脸——有哭的,有笑的,有临死前瞪大眼睛的。
千羽灵抽出胸口的火焰,顺势将火流甩向血符阵。火焰落地即燃,却不生烟,只在岩面上烧出一行行文字,像是有人用烧红的铁笔一笔一划刻上去的:
【第一轮回:七岁,剑冢,误触封印】
【第三轮回:九岁,雨夜,玉珏嵌心】
【第十七轮回:十二岁,断崖,自焚未遂】
……
【第一百二十六轮回:十六岁,冰棺启封,善魂反噬失败】
最后一行字刚成型,整片岩壁突然凹陷,血符无风自燃。千羽灵一把抓起未烧尽的残片塞进嘴里,牙齿咬碎的刹那,一股腥甜冲上喉头。她踉跄后退,靠着岩壁滑坐在地,眼皮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