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浆的余波还在脚下震颤,千羽灵掌心的“随”字剑柄滚烫得像是刚从火炉里捞出来。她没松手,反而往前跨了半步,踩在一块浮石上。水流已经退去,前方是裂开的地缝,紫红色的雾气从缝隙里冒出来,像煮沸的酒糟。
“这味儿不对。”她皱眉,“比酒馆后厨馊了三天的米缸还冲。”
龙枭的虚影刚凝实一半,就被那股雾气冲得晃了晃,像被谁扇了一巴掌。“那是熔岩妖花的吐息,吸一口能让你梦见自己变成烤乳猪。”
“那你最好别吸。”她头也不回,“你本来就是虚的,再幻化出油滋滋的自己,我怕我忍不住咬一口。”
龙枭没接话,只抬手一划,剑气削下一块岩壁,垫在她脚前。她踩上去,石头晃了晃,底下露出一角青铜片,上面刻着“双生”二字。她正要细看,龙枭一脚踩了上去,纹丝不动。
“别捡。”他说,“有些字认得你,你不认它。”
她耸肩,继续往前。紫雾越来越浓,地缝两侧开始冒出一簇簇花苞,通体赤红,根部缠着白骨,花瓣开合间喷出一口口热气,像是在呼吸。
“这就是你要找的?”她问。
“半枚玉珏就在最里头那朵花的火山口里。”龙枭指了指前方,“妖花吞了它当花心,现在它是活的阵眼。”
“活的?”她眯眼,“花还能成精?”
“它不成精,是你成精。”龙枭声音低了些,“这花是你当年亲手种进灵台的噬灵咒变的。它靠执念活,你越想它,它越壮。”
她没吭声,只是抬手,双色火焰在掌心燃起,一蓝一金,绞在一起像拧麻花。火焰往前一推,紫雾被逼退三尺,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花根,全是人骨串成的。
“难怪这么香。”她冷笑,“拿死人骨头当肥料,难怪开得这么旺。”
她踩着浮动的岩块往前,每一步都得算准力道,不然石头一沉,就得掉进岩浆缝里喂花。龙枭跟在后面,虚影时隐时现,像是信号不好的老电视。
终于到了那朵最大的花前。它足有两人高,花瓣层层叠叠,中心是个冒着红光的火山口,半枚玉珏就嵌在那儿,边缘还沾着花蜜似的黏液。
“你去拿。”龙枭突然停步。
“你不去?”
“我靠近它,它会认出我。”他顿了顿,“它知道我是谁——你封印恶念的容器,也是它养分的一部分。”
她看了他一眼,没多问,直接跃上花茎。刚落地,脚下一滑,花瓣突然张开,一股粉红色花粉喷了出来。
她下意识伸手去挡,眼前景象骤变。
桃花树下,龙枭穿着她从没见过的青布短打,腰间挂着酒壶,正拿小刀削一块肉干。树影斑驳,风里有酒香,还有炭火烤肉的滋滋声。
“来。”他抬头冲她笑,“等你半天了,再不来,肉就焦了。”
她愣住。这场景太熟了,熟得像是她梦里重复过几百遍。可她知道不对——龙枭从不烤肉,他连火都不会生。
她伸手去碰那壶酒,指尖刚触到壶身,腰间的鲛绡衣突然收紧,像被人猛地勒了一把。
幻象裂了条缝。
她猛地抽手,后退一步。桃花树开始褪色,龙枭的笑容僵在脸上,变成一张皮挂在骨头上。
“别看它的颜色!”龙枭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紧接着一道剑光劈下,花茎应声而断。
花蕊暴露出来,不是花蕊,是一根血肉组成的管子,上面布满符文,正随着呼吸一张一缩。
“噬灵咒藏在里面。”龙枭落地,虚影比刚才更淡,“它用你的记忆当诱饵,你想看什么,它就给你什么。”
她盯着那根肉管,忽然想起什么:“第35章……红光碎片里,我看见自己往灵台种东西。”
“就是这朵花。”龙枭点头,“你把它当保险,万一哪天失控,就用它反噬自己。可你忘了,它也会反噬你。”
她没再说话,转身跃回火山口,一把抓住那半枚玉珏。黏液缠上她的手指,像是活的,顺着皮肤往上爬。
就在她拔出玉珏的瞬间,脚下的岩浆池轰然沸腾。
五丈高的岩浆兽从池中站起,浑身赤红,背甲上刻满噬灵咒,每一块甲片都在蠕动,像是底下有东西在爬。
“它醒了。”龙枭抬剑。
“废话。”她将双色火焰凝成锁链,甩向岩浆兽脖颈。火焰锁链缠上,烧得兽身滋滋作响,可它只是晃了晃,锁链就崩断两根。
“你火太小。”龙枭说着,借她甩出的锁链残端发力,跃上兽背,“它吃的是怨念,你得烧它的根。”
他剑尖直刺第三块背甲,那里有个咒文空隙。剑入,岩浆兽发出一声闷吼,整个背部开始龟裂。
可就在这时,一滴岩浆溅上龙枭右臂。
他闷哼一声,没躲。那滴岩浆没烧穿皮肉,反而渗了进去。伤口裂开,露出底下一道纹路——双色的,一蓝一金,和千羽灵的灵根一模一样。
她瞳孔一缩:“你什么时候……”
“不知道。”他咬牙,“可能从第一次替你挡剑就开始了。”
岩浆兽开始融化,化作一滩流动的火浆。龙枭从背上跃下,落地时踉跄了一下,右臂的纹路还在发烫。
她走过去,把两半玉珏合在一起。
咔的一声,严丝合缝。
可就在融合的刹那,她脑子里炸开一幅画面——初代剑尊站在祭坛上,双手各持一团火焰,一蓝一金。他将蓝火种进一个少女体内,将金火封入一朵熔岩花中。
“原来……”她喃喃,“双色火焰本是一体。”
“别愣着。”龙枭突然划破手掌,血滴在玉珏上。能量波动立刻稳住。
她咬牙,将合二为一的玉珏按向自己心口。
嵌入的瞬间,地面炸开一圈火焰阵图,巨大无比,边缘刻着一行古字:“第127次实验”。
她脚下一软,差点跪倒。龙枭伸手扶住她,两人影子被火光映在岩壁上,竟重叠成一个。
“这次,我们共生死。”他把剑横在身前,剑面映出他们重叠的倒影。
可就在这时,岩浆池开始倒灌,像是被什么吸走。天空裂开一道缝,一只巨大的眼睛缓缓凝聚,瞳孔是剑尊的虚影。
龙枭右臂的纹路突然发烫,与她心口的灵根共鸣,发出嗡鸣。
那只眼睛眨了下。
一滴黑色血泪,顺着虚空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