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枭的剑还在抖,他想甩手,结果剑柄黏着皮,一动就撕开一层痂,血又渗出来,顺着虎口往下淌。
影看了眼,没说话,只把右手从怀里抽出来,灰布还在指节上缠着,黑痕从指甲缝里往外爬,像是锈住了。
“它认得动静。”影开口,声音平得像没情绪,“母体开始调频了,地脉的脉动变了。你的剑,是早年试验里留下的共鸣体,能提前感应到系统波动。”
龙枭皱眉:“你说它是……活的?”
“不算活。”影摇头,“是死物对活系统的应激反应。就像狗听见哨子会叫,它听见母体启动,就得抖。”
千羽灵靠在岩壁上,掌心火苗忽明忽暗。她盯着那簇火,忽然把手伸到石网前,让火尖轻轻碰了下黑膜。
滋——
一声轻响,膜面荡开一圈波纹,像是被烫了一下。火苗没灭,反而涨了一寸。
“双生火焰能扰信号。”她收回手,“不是破坏,是扭曲。就像你说话时有人在旁边敲锣,听不清重点。”
影点头:“有干扰能力,就能做掩护。你火一爆,监控会误判方位,给我们三到五息的盲区。”
“三息够干什么?”龙枭冷笑,“还不够我迈出一步。”
“够我开门。”影说,“中枢层侧门有防火墙,正常人靠近直接清除。但我不同,我是‘废弃数据’,系统把我归类为死文件,不会主动拦截。只要你们把监控引偏,我就能贴上去,启动物理接入。”
“然后呢?”千羽灵问,“你黑进系统,让它死机?”
“让它自毁。”影说得干脆,“主控石碑一旦断连三息,反向指令就能种进去。整个归墟之眼的底层逻辑会崩溃,母体失去控制,地脉自然停摆。”
龙枭盯着他:“你不怕自己也跟着炸了?”
“我早炸过一次。”影抬起手,把灰布扯下来,露出脖颈左侧那道银线,“这是失败者的烙印。系统判定我任务失败,把我扔进地脉底层当垃圾处理。可他们忘了——垃圾堆里也能长出虫子,啃穿服务器。”
千羽灵看着那道印子,没说话。她知道那不是装饰,是刻进皮肉的编号,是被组织亲手打上的“报废”标签。
她忽然笑了下:“所以你现在不是叛徒,是系统漏洞?”
“差不多。”影扯了扯嘴角,“你们也不是英雄,是钥匙。只有你们这种‘容器’,才能碰石碑不被清除。其他人,连靠近都会被抹掉。”
“所以我们是工具。”龙枭把剑往地上一顿,血顺着剑脊流进石缝,“你拿我们当撬棍,去砸你报不了的仇。”
“你可以这么想。”影不否认,“但你不来,我也不会动。母体一旦完成同步,整条地脉塌下来,谁都跑不掉。你死,我死,她也死。区别只在于,你是被压死的,我是被系统判定为‘残留病毒’慢慢烧死的。”
岩穴里安静了一瞬。
千羽灵忽然站直身子,掌心火猛地一涨,照亮了半边墙。她盯着影:“你说有三条路?”
影蹲下,用指尖在地面划出三道线,灰痕落在石上,竟微微发亮,像是某种残存的灵力回路。
“左路,蚀脉虫巢,三百步内有七处孵化点,走过去就是活饵。”他划掉第一条,“中路,直连监控核心,沿途十二个节点,全是自动防御阵列,硬闯等于送死。”
他指向最后一条:“右路,废弃数据流通道。以前是传讯用的,后来系统升级,这条线被切了,成了‘静默带’——没灵力,没监控,也没信号反馈。”
“听起来像好路。”千羽灵问,“为什么你不说首选?”
“因为静默带太干净。”影抬眼,“干净到反常。系统不会留无用的路,留着,说明它有用。我猜,那是诱饵通道,专门等‘废弃数据’自己爬进去。”
龙枭冷笑:“那你不是正好?你就是废弃数据。”
“所以我不能走。”影说,“我一进去,系统立刻知道有人触发陷阱。但你们可以。你们是‘新激活容器’,不在旧名单里,系统对你们的识别还没完成。你们走静默带,反而最安全。”
“安全个鬼。”龙枭摇头,“没灵力的地方,千羽灵怎么用火?我怎么运剑意?影你倒是能隐身,我们俩就是两个瞎子瘸子。”
“正因如此,才是机会。”千羽灵突然开口,“静默带屏蔽信号,也屏蔽感知。我可以在里面蓄力,把双生火焰压到最低,等靠近中枢层再突然引爆。火一炸,信号扭曲,监控必乱。”
“你打算当诱饵?”龙枭皱眉。
“不是诱饵,是干扰源。”她纠正,“你在中路动手,制造冲突假象,让系统以为主攻方向是监控核心。影趁乱开门,我从静默带突进,三点同步,打它一个反应不过来。”
影看了她一眼,难得点了头:“可行。时间窗口只有一次,地脉每两时辰重组一次结构,下次变动在三个时辰后。我们得在那之前动手。”
“等等。”龙枭盯着影,“你说你能开门,可你怎么保证你不是把我们引进去,然后反手锁门?你脖子上有烙印,谁知道你是不是还被系统控制着?”
影没动。
几息后,他忽然抬手,用指甲在那道银线上划了一下。
嗤——
像是烧红的铁遇水,皮肤裂开,却没有血,只渗出一点灰黑色的液体,带着铁锈味。
“系统控制我?”他声音低了,“它早把我格式化了。这道印子,是清除失败的残留。它想删我,删不干净,只好把我扔进来烂掉。我现在不是它的人,是它的伤疤。”
龙枭盯着那道裂口,没说话。
千羽灵却忽然伸手,抓住龙枭的手腕,把他的手掌按在自己掌心火上。
火苗一跳,顺着她的手窜上他的手臂,沿着经脉游走一圈,最后汇入剑身。
剑,不抖了。
它安静下来,剑锋泛着冷光,像睡醒的蛇。
“它认你。”千羽灵松手,“不是工具,是搭档。你要是不信它,它也不会听你。”
龙枭低头看剑,剑身映出他的脸,眉头松了半寸。
他抬手,用剑尖在地面划了道线,正好压在影画的右路上。
“那就按她说的。”他说,“我走中路,制造动静。你走静默带,蓄力突进。影,你负责开门。三息盲区,谁也不准多待一秒。”
影点头:“三息一到,门会自动锁死,再开就得重置系统,至少耗六个时辰。”
“六个时辰我们早被虫啃成渣了。”千羽灵说,“所以,三息内,必须有人进去。”
“我去。”龙枭说。
“不行。”千羽灵拦他,“你是突破手,不是技术员。你进去也干不了活,反而占位置。”
“那谁去?”龙枭问。
两人同时看向影。
影沉默两息,点头:“我进。你们掩护,我断后。门一开,我冲进去种指令,三息一到,你们立刻撤离。别等我,门会关,关了就再没机会。”
“你要是死在里面呢?”千羽灵问。
“死就死了。”影说,“反正我早该死了。多活这些年,就为了等这么一次。”
岩穴里静下来。
水滴从顶上落下来,砸在石网上,声音被黑膜吸走,没回响。
千羽灵低头看掌心,火苗缩成一点,像快熄的炭。
她忽然抬头:“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等我调完最后一段路径。”影蹲下,指尖在地面残图上滑动,灰痕逐渐连成一条扭曲的线,“还差一点……再有半柱香,就能标出静默带的入口。”
龙枭把剑扛上肩,血顺着剑柄往下滴,一滴,两滴。
他忽然说:“影。”
“嗯。”
“你要是敢耍花招,我不等三息,当场砍了你。”
影没回头,只把手里的灰布重新缠上指节。
“我巴不得你砍得快点。”他说,“砍慢了,我反而瞧不起你。”
千羽灵笑了下,火苗在她掌心跳了跳。
她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腕,骨头发出轻微的咔响。
“那咱们,”她说,“就准备出发吧。”
龙枭点头,把剑收回鞘,手按在柄上,指节一收,剑鞘发出短促的震音。
影在地上划完最后一笔,灰线亮了一下,随即暗下去。
他抬头,看了两人一眼。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