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又震了一下。
千羽灵没回头，脚尖往后撤了半寸，避开一块松动的碎石。她掌心贴着岩壁，火光在指缝间吞吐了一下，像是呼吸。这火不往外烧，往里收，顺着经脉倒流回心口，压着那股从地底爬上来的东西。
“还能撑多久？”她问。
龙枭站在俘虏身后，鞋尖轻轻点了点地面，像是在数震动的频率。他没看她，声音压得低：“十丈外，半刻钟。快了。”
“那就快点问。”她转身，火光收尽，整个人像一把插进鞘里的刀，不动，但随时能出。
阴鸷男子跪在地上，脖子上的火链已经暗了，但皮肤焦黑，双腕垂着，动不了。他胸口那块玉佩裂得像蜘蛛网，灵气全散，连带着他整个人的气息也塌了下去。可眼睛还睁着，黑得发亮，像是烧到底的炭芯，看着她走近。
千羽灵在他面前蹲下，距离刚好够说话，又不至于被突然暴起伤到。她没笑，也没冷脸，就那么看着他，像在看一块石头。
“你们是谁派来的？”她问。
男子没吭声，嘴角抽了一下，像是想冷笑，又像是疼。
龙枭走过来，单膝点地，和他平视。他手指一屈，指尖凝出一缕寒气，细得像针，慢慢往对方眉心递。
“我问你话，你不说。”他说，“那我就进去拿。”
寒气碰上皮肤，男子瞳孔猛地一缩，喉咙里滚出一声闷哼。他头往后仰，像是想躲，可火链还缠着，一动就勒进皮肉，只能僵着。
“再问一遍。”千羽灵声音没变，“谁派你们来的？”
男子咬牙，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死……也不会……”
龙枭手指一松，寒气钻进眉心。
男子身体猛地一抖，像被雷劈中，整个人往后一仰，又被火链拽了回来。他眼白翻起，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被撬开。
千羽灵盯着他眼睛。她知道龙枭的手段——不杀人，不毁神魂，专挑人最怕的地方挖。那不是痛，是记忆被翻出来，像撕皮一样，一层层剥。
“归墟……”男子突然开口，声音变了调，像是被人掐着脖子，“归墟之眼……”
千羽灵眼神一动。
龙枭没停，寒气继续往里探。他知道这人识海有防备，自毁的咒印就在深处，碰一下就炸。所以他不硬来，而是把寒气散开，像雾一样裹住对方神识，慢慢压，慢慢逼。
男子额头青筋暴起，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流。他嘴唇哆嗦，像是在念什么口诀，可声音太轻，听不清。
“别念。”龙枭低声说，“念了也没用。你现在说，还能少受点罪。”
男子猛地抬头，瞪着他，眼里全是血丝：“你们……根本不明白……”
“我们不明白什么？”千羽灵接话，“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非得来送死？还是不明白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不是送死……”男子声音发颤，“是回收……你们……是容器……”
“容器？”她眉梢一挑，“装什么的？”
男子没回答，反而笑了，嘴角咧开，血顺着牙缝流下来。他像是疯了，又像是解脱了，声音越来越低：“三百年的培育……就让你们……白白吸走……天道……不会放过你们的……”
千羽灵和龙枭对视一眼。
龙枭手指一紧，寒气猛地往下一压。男子身体一僵，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随即整个人抽搐起来，像是被电流穿过。
“说清楚点。”千羽灵声音冷了，“什么叫‘吸走’？我们什么时候‘吸’了什么？”
男子喘着气，眼珠子在动，像是在回忆什么。他嘴唇动了动，声音断断续续：“新天道……成型时……有残息外泄……你们……正好在场……成了活体容器……那是……我们准备了三百年的力量种子……必须……回收……”
“回收？”千羽灵冷笑，“怎么回收？把我们扒皮抽骨？”
男子没回答，只是喘，胸口剧烈起伏。他眼神开始涣散，像是撑不住了。
龙枭察觉不对，寒气立刻收了一半。他回头看了眼千羽灵：“他识海要崩了。”
她点头，掌心一翻，银金火焰瞬间旋出，化作一道环形火幕，将三人罩住。火光不亮，但稳定，像是给精神场域加了层壳，隔绝了地底传来的震动干扰。
龙枭趁机再探。
这一次，他绕开自毁咒印，专挑记忆碎片里最清晰的片段抓。他看到一片灰雾中的高塔，看到一群黑袍人跪在祭坛前，看到一块悬浮的玉碑，上面刻着“归墟之眼”四个字。他还看到一场仪式，三百年前，有人将一缕原始灵核的残息封入地脉，说那是“新天道的引子”。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龙枭退出，指尖的寒气散了。他靠在岩壁上，喘了口气：“他们真当你们是容器。那缕残息，本来是给他们自己人准备的，结果新天道成型时，你们正好在场，被你们无意中吸收了。”
千羽灵沉默两秒，突然笑了一声：“合着我们是捡了他们家的漏？”
“不止是漏。”龙枭摇头，“那是他们三百年的计划核心。现在计划崩了，他们当然要来抢。”
“所以这一波是先头部队？”她问。
“应该是。”他看了眼地上的男子，“后面还有。”
男子躺在地上，嘴还在动，声音几乎听不见：“回收计划……早已开始……你们……逃不掉……”
千羽灵蹲下，手指一勾，火链重新亮起，一道细焰顺着链子钻进他经脉，直奔神经节点。男子身体猛地一弓，像是被电击，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
“你说‘早已开始’？”她声音冷得像冰，“什么意思？”
男子眼神涣散，嘴唇哆嗦：“你们……以为……是第一次见我们？错了……之前……那些‘意外’……都是我们……在试……你们的反应……”
千羽灵眉头一皱。
龙枭立刻接话：“你是说，之前的袭击、陷阱、心魔入侵，都不是偶然？”
男子嘴角扯了扯，像是笑，又像是疼：“每一次……都在测试……你们的极限……现在……测试结束……正式回收……开始了……”
话音未落，他瞳孔骤然放大，随即一散，整个人软了下去，彻底昏死。
千羽灵收回火链，火光熄灭。她站起身，看了眼地底方向。震动更近了，岩壁上的碎石已经开始往下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凿穿最后一层岩壳。
“他们早就盯着我们。”她说。
“不是盯着。”龙枭摇头，“是在养。等你们吸收够了残息，再一次性收割。”
“挺会算账。”她冷笑，“可惜算漏了一点。”
“哪一点？”
“我们不是容器。”她抬手，掌心火光一闪，“是炉子。他们想回收，得先问问这火，认不认他们的规矩。”
龙枭没说话，只是把手搭在剑柄上。剑没出鞘，但他站的位置，正好卡住洞口方向。
千羽灵往前走了两步，停在俘虏身边。她低头看了眼他胸口的碎玉，忽然伸手，把那块玉佩从衣服里扯了出来。玉已经裂成几块，灵气全无，但她还是捏在手里，指尖一用力，咔地一声，碾成了粉末。
粉末从她指缝间漏下，落在地上，混进灰土里。
她转身，往洞口走。
龙枭跟上。
两人并肩站在洞口边缘，风从外面灌进来，带着土腥味。远处的地表隆起更多了，离洞口不到五丈，有些地方已经开始裂开。
千羽灵眯眼看着。
龙枭低声问：“还等什么？”
她没回答，而是抬起手，掌心那团火又亮了起来，银金交杂，边缘泛着淡金。她没看火，而是盯着火光映在地上的影子。
影子在抖。
不是她的火在抖，是地面在震。
她眉头一皱，火光一收，蹲下身，手掌贴地。
震动是从地底传来的，断断续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岩层深处爬动。不是灵力波动，也不是人为震动，更像……某种活物在凿洞。
她站起身，看向洞口方向。
龙枭察觉她动作，低声问：“怎么了？”
她没回答，而是往前走了几步，停在洞口边缘。
外面天色发灰，风不大，但空气里多了股土腥味。她眯眼望去，远处的地表有几处微微隆起，像是地下有东西在顶。
她回头，对龙枭说：“咱们刚打完一场，有人已经在底下准备第二场了。”
龙枭走过来，站在她旁边，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地面又震了一下。
这次更清楚，隆起的地方多了两处，离洞口不到十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