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落在焦土上,发出“嗤”的一声,像是烧红的铁签扎进肉里。那滴血属于龙枭,从他左肩的黑色冰晶裂缝中渗出,顺着剑鞘滑到地面,正好落在千羽灵胸口玉珏投下的影子上。
影子一颤,玉珏边缘金光炸开。
她没低头看,手已经按在自己心口,指缝间渗出的血混着玉珏的纹路往皮肤里钻。刚才那一剑——不是刺她,是刺他自己。可她肋骨处还是裂开一道口子,像被人拿钝刀慢慢割了三下。
“你这招,”她喘了口气,抬脚碾碎地上一块发烫的石渣,“每次都选最疼的路走?”
龙枭没答,剑尖点地,整个人靠在剑上,像根快断的竹竿。他的呼吸烫得能点着纸,可右手却结着霜,一层层往小臂爬。
玉珏突然震了一下。
两人脚下的地面开始发红,不是火光,是地底有什么东西在往上顶。祭坛残片一块块浮起,又被无形的力量拼合,青铜表面的双螺旋纹路重新亮起,这次是红蓝交织,像两股电流在抢道。
“它认主了。”千羽灵咬牙,“不是认我,是认我们俩的血。”
龙枭抬眼,盲瞳映着她胸口的玉珏。金边还在往里陷,每陷一分,她脸色就白一分。
他忽然抬手,剑刃在掌心划开一道口子,血还没滴下来,就被她反手扣住手腕,按在玉珏金边。
“你疯了?”她声音发紧,“你那血里带着冰煞,灌进来我经脉得炸。”
“炸了也比被噬灵咒抽干强。”他手腕一翻,把她的手也划开,两道血混在一起,滴在玉珏上。
血珠落地的瞬间,祭坛裂缝里冒出半透明的晶体,一根根往上长,像是地下有东西在发芽。晶体表面浮着古篆——“噬灵咒破”。
千羽灵突然笑了一声:“你这招,跟药庐老头骗我喝药一个样,说是‘小火慢炖’,结果一口下去肠子都烫熟了。”
“你现在吐还来得及。”
“吐?我都咽下去三回了。”
她闭眼,默念《清脉诀》。药庐残本上的字在脑子里过,可她一边背,一边拿现代解剖图对照——气海在脐下三寸,可经脉走向和肌肉纹理不搭,得偏七度。她把灵力往右偏了七度,体内那股暴走的劲儿果然顺了些。
玉珏金边开始退。
“有效。”她睁眼,“你那血,其实是解药?”
“是钥匙。”他松开手,掌心伤口已经结冰,“打开祭坛的,不是玉珏,是双生血。”
话音刚落,地底轰然炸开。
岩浆从裂缝里喷出,可没四散流淌,而是往上聚,像被什么东西吸着。岩浆柱在半空凝成阶梯,一级一级往天际升,每一级都流动着火光,表面浮现出画面——第三十级,她躺在冰棺里,睫毛结霜;第七十级,龙枭站在断崖上,剑尖滴血。
“走不走?”她看了他一眼。
“你怕幻影?”
“怕倒不怕,就怕它们演的是未来。”
她踏上第一级。
岩浆没烫她,反而像温水。可脚底刚稳,眼前一花,画面变了——她站在药庐后院,手里拿着注射器,正往自己胳膊扎。那是她穿来前最后一针,抗过敏药。
“记忆?”她冷笑,“现在连现代生活都成祭品了?”
龙枭跟上来,站她身后半步。他没看幻影,只盯着阶梯中央那根残破剑柄——它不知何时插进了阶心,幽蓝火焰顺着剑身往上爬,和她画在岩浆上的阵法红光撞在一起,形成一圈结界。
“你画的符,密度不对。”他忽然说。
“热力学原理,高温区符文得稀,不然能量堆积会爆。”她头也不回,“你那火再往前半寸,咱们就成烤串了。”
他没动,火焰却收了半寸。
阶梯继续往上。
越往上,幻影越密。她看见自己在实验室写论文,看见自己在街头吃烤串,看见自己第一次摸到朱砂灵根时吓得摔了药碗。每看一眼,胸口就空一分,像是被人拿勺子一勺勺挖走了什么。
“你呢?”她问,“你那灭宗夜的记忆,烧不烧?”
他没答,剑柄却震了一下。
她回头,看见他右手在抖,不是疼,是憋着。那记忆他不敢放,也不敢压。
“要不,”她突然说,“咱俩换?”
“换什么?”
“你烧你的夜,我烧我的街。反正都是痛,谁先谁后,有区别?”
他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抬手,剑气划过自己眉心。一道血线渗出,他闭眼,再睁时,瞳孔深处有火光一闪——那是三百六十个时辰前,他站在宗门废墟上,手里握着剑,脚下是尸体。
记忆化作黑烟,被阶梯吸走。
她没迟疑,抬手一抹眉心,现代世界的画面全涌上来——父母的笑脸、地铁的报站、手机里的自拍。她咬牙,一掌拍进自己天灵盖,像是把那些东西全按进了泥里。
阶梯最后一级,燃了起来。
她踏上时,发间那颗朱砂痣突然裂开,红纹往脸上爬,像火焰在皮肤下烧。她没管,只盯着顶端——那里浮着一座日晷,影子正指向子时。
日晷中心,一块冰晶悬浮着,里面封着个少女,眉眼和她一模一样,正用她的口型默念《清心诀》。
“这是……备份?”她声音发干。
龙枭没答,只看着那冰晶,像是在看一件旧物。
“走完这九级,”他忽然说,“你得做个选择。”
“什么选择?”
“是做千羽灵,还是做祭坛要的人。”
她冷笑:“你以为我上来是为了成神?我是上来找答案的。”
她继续走。
最后一级阶梯烧尽时,她体内灵根突然暴动,朱砂红光和他幽蓝火焰在经脉里撞在一起,像是两股电流接反了极性。
“并蒂莲诀。”她咬牙,“药庐老头写的那套双修法,本来治不孕不育的,我改了。”
她把灵根往左偏七度,火焰往右绕三寸,两股力量在心口交汇,形成一个旋。她默念改过的口诀,不是“阴阳调和”,而是“异质共生”。
龙枭忽然开口。
不是说话,是唱。
一段没人听过的调子,像是剑在风里震,又像是雪落在铁上。声波一出,光路里的杂质全震碎了。
她瞪大眼:“你还会这个?”
“祖传的。”他声音沙哑,“没人听,就一直没唱。”
光路最终凝成双螺旋,左侧幽蓝火焰缠绕成龙形,右侧朱砂灵根绽开成花。两股力量不再排斥,而是像藤蔓一样绞在一起,往上延伸。
周围焦土突然裂开,长出花来。花瓣半透明,脉络里流着和玉珏一样的纹路。
她低头看自己手,掌心的伤口已经结痂,可血还在往玉珏里渗。她抬头,想说什么。
龙枭的剑突然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