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割断追兵半片舌头的瞬间,千羽灵听见自己后槽牙咬裂的声音。那声脆响比血色触手抽搐时的嘶鸣还清楚,像是有人在她颅骨里敲了记钢钉。
她没吐,只把舌尖破的血混着朱砂灵根往龙枭剑柄上抹。血刚沾刃,整条岩浆阶梯就开始抖,像是底下有谁在摇桌子。
“第七转。”她说话时嘴角带血沫,“你那蓝焰再不往前推三寸,咱俩就得被咒术抽成腊肉。”
龙枭没应,剑尖却动了。幽蓝火焰顺着剑脊爬上去,和她缠在剑身上的红光撞在一起,炸出一圈气浪。后头追来的三段阶梯当场碎成渣,血色触手像被掐住七寸的蛇,猛地缩回去半截。
追兵统领从碎岩里爬出来,胸口纹身已经胀成一只血瞳。他张嘴想咒骂,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舌头少了一半,话也说不全。
“双生血反噬……”他硬是把字一个一个从喉咙里挤出来,“更香。”
千羽灵翻了个白眼:“你这台词上周在鬼市赌坊就听过,押十两银子能换一壶馊酒,现在还当新鲜货卖?”
她话没说完,龙枭突然把她往怀里一按。剑幕冲天而起,斩落的不只是触手,还有她鬓角几根碎发。那几缕发丝在空中就烧没了,焦味还没散,岩浆阶梯已经开始崩塌。
脚下一级级台阶往下塌陷,像是有人从底端抽砖。他们脚下的位置正飞快变短,而前方日晷的影子,离子时还差九格。
“走不动了?”龙枭声音哑得像砂纸磨铁。
“走?再走两步我就成回忆录主角了。”她抬手抹了把脸,掌心沾的不是汗,是渗出来的血珠,“刚才那段记忆——我在实验室打针,那玩意儿抽我神识比噬灵咒还狠。”
“那就别看。”
“不看?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我穿来前最后一针,会出现在祭坛幻影里?”
龙枭没答,只把剑柄往阶心一插。蓝焰顺着岩浆往上反卷,形成一道逆流旋涡,把扑来的触手尖端冻在半空。冰层迅速蔓延,咔咔作响,像是冬天的河面在结壳。
“你这火,”千羽灵盯着那层冰,“上次说能点纸,这次倒能冻江。”
“火太旺,自然生寒。”
“还挺有哲理。”她冷笑,抬脚踹开一截逼近的触手,“那你现在是炉子着太猛,还是心里憋得慌?”
他没理她,只把左手按在她后心。一股热流冲进经脉,不是灵力,更像是……体温。她体内暴走的朱砂灵根被这股热一裹,居然稳了下来。
“你这招,”她喘了口气,“跟药庐老头骗我喝汤一个样,说是‘温补’,结果半夜烧得梦见自己在炼丹炉里翻跟头。”
“你现在吐还来得及。”
“吐?我都咽下去三回了。”
她闭眼,把最后一点现代记忆抽出来,往幻影里一扔。眼前闪过的不再是地铁报站,而是她在实验室写论文时,咖啡杯打翻在键盘上的那一秒。十息之内,神智清明。
阶梯尽头,火山口裂开一道口子,热风裹着灰渣往外喷。岩浆暗流在脚下形成漩涡,几具冰尸从浪尖浮起,眼眶里燃着绿火。
“又来?”她皱眉,“这年头连死人都要打卡上班?”
龙枭踩着剑尖跃起,剑身在空中划出《清脉诀》的符文。那些字浮在半空,像被无形的手写上去的,逐一压向冰尸眉心。咒印被逼出来,化作实体符纸,在热风里烧成灰。
落地时,岩浆在他们脚边凝成一座青铜日晷。千羽灵伸手去摸晷面裂痕,指尖刚触到,碎冰碴就刺进掌心。血一出,三十七个生辰刻印在她血液里泛起金光。
“癸未年七月初七……”她瞳孔一缩,“这是我生日。”
龙枭剑尖一挑,扫开浮尘。三十具冰尸眉心的刻印正在重组,排列成和她一模一样的命盘。
“不止你。”他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吞掉。
“所以这是个生日派对?”她盯着那些冰尸,“就差蛋糕和蜡烛了。”
话音未落,冰尸群突然动了。它们排成阵型,每具尸体眉心的咒印都对准她,开始吸收灵根能量。她耳垂一凉,低头看见冰晶正从皮肤里往外冒。
“倒计时?”她伸手去抠,“还挺会选位置,专挑我戴耳钉的地方长。”
龙枭一把扣住她手腕,幽蓝火焰顺着经脉灌入她灵台。两层火焰在体表交织,形成护罩。她体内的朱砂灵根被激发到极限,皮肤泛起赤晶光泽。
“你那点现代药剂知识,”他盯着阵眼方向,“现在能用就用。”
她咧嘴一笑:“正好,我最擅长拿抗生素治感冒,看能不能用肾上腺素炸了这破阵。”
她引爆灵根中储存的记忆片段——不是画面,是数据。分子式、反应曲线、电位频率,全往阵法核心里砸。冰尸群的动作猛地一滞,像是系统卡了帧。
第三具冰尸在火焰中化为水汽时,她终于看清阵眼。
一具穿着药庐弟子服的冰尸,腰间玉牌刻着“首席炼丹师”。
“熟人?”她挑眉。
龙枭剑尖挑起冰尸下颌,露出一张和她七分相似的脸:“三百六十年前,你也是这样躺在冰棺里。”
追兵残部趁机发动咒术,血色锁链从裂缝里钻出,缠住她脚踝。她刚要挣,龙枭突然反手将剑柄拍入自己心口。
蓝焰顺着锁链反噬,一路烧到追兵手腕。可就在火焰触及她手腕朱砂痣的刹那,火势一软,化作半朵并蒂莲形状,贴在她皮肤上。
“你这算什么?”她盯着那朵火莲,“临阵送花?”
“契约。”他咬破指尖,血滴在剑柄上,“要活命,就别问为什么。”
她没动。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为什么冰棺里的手和你一样?”
“现在问,你就会说真话?”
“不会。”他抬眼,“但我现在做的事,比说真话有用。”
她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抬手割破手腕,把混着记忆碎片的精血涂在剑柄上。血一沾刃,两人额间朱砂痣同时发烫。
他们额头相触的刹那,双色火焰冲天而起,在空中凝成一座血色盟约阵。古篆浮现,字迹竟和她药庐残本上缺失的页码一模一样。
初代剑尊的虚影从岩浆深处升起,冷笑着开口:“用残缺魂魄缔结的契约……”
话没说完,三十具冰尸同时爆裂。
千羽灵在气浪中抓住龙枭手腕,发现他左肩灼伤的纹路,正与她灵根走向完美契合。
“你早就算计好了?”
“从你扎我第一针开始。”他指尖抚过她眉间朱砂,“只是那时,你还不叫千羽灵。”
岩浆在他们脚下沸腾,竟凝成莲花状。盟约阵最后一道血契没入虚空时,火山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轰鸣。
千羽灵低头,看见自己掌心的伤口正在愈合,而那半朵并蒂莲火,正沿着她经脉往心口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