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浆莲花在脚底凝固成硬壳的瞬间,千羽灵就后悔了。这玩意儿踩上去滑得像医院走廊打过蜡的地板,她一个趔趄往前扑,龙枭反手拽她后领,两人一起滚进火山斜坡的碎石堆里。
“你那火莲能不能改行当拖鞋?”她抹了把脸上的灰,“至少带防滑底。”
龙枭没吭声,只把剑插进岩层稳住身形。他左肩那道伤裂开了,黑线顺着皮肉往下滑,像是有人拿墨汁往他血管里灌。
他们翻过山脊时,熔岩客栈已经亮了灯。说是灯,其实是几盏吊在屋檐下的琉璃罐,里面泡着发青的液体,照得整座屋子像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
门是虚掩的,门缝里飘出一股茶香,甜得发腻。
“这味儿不对。”千羽灵鼻子一皱,“比实验室过期的培养基还冲。”
掌柜从柜台后抬起头,笑得满脸褶子:“二位赶路辛苦,喝口安神茶。”
茶盏递过来时,水面泛着层青光,像是柴油漂在水上。千羽灵不动声色抽出一根银针,刚点到水面,针尖“啪”地结出一粒冰珠,摔在桌上裂成五瓣。
她抬头看向龙枭。
下一秒,他剑柄一甩,茶盏飞出去撞在墙上,碎瓷和茶水溅了一地。青光液体流到地板缝里,发出“滋啦”声,木板当场焦了一圈。
掌柜的笑容僵住了。
龙枭一脚踹翻桌子,剑气横扫,窗户哗啦碎了一片。横梁上挂着的铜铃被震得直晃,发出沙哑的“咯铃”声,和外头岩浆翻滚的轰鸣混在一起,听得人耳膜发胀。
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剑尖挑开掌柜衣襟。对方胸口纹着个图案——十二道黑线绕成旋涡,正一抽一抽地跳,像有东西在里面爬。
“噬灵咒。”千羽灵蹲下身,用银针拨了拨那纹身边缘,“还是活体寄生型的。”
话音未落,窗外黑影一闪,十二个黑衣修士破窗而入,落地时脚底都不沾尘,整齐得像军训方阵。
为首那人手一扬,空中浮出一张符阵,黑气缭绕,竟把龙枭的幽蓝火焰吸进去一截。
“怕火?”千羽灵冷笑,“那就试试冷的。”
她指尖一抹手腕,血珠滴在地上,朱砂灵根顺着血线蔓延,画出个倒五芒星。她刚画完最后一笔,龙枭剑身一震,剑匣突然嗡鸣起来,像是里面装了台微型电钻。
地面震动。
三具冰尸从土里钻出来,关节咯吱作响,眼眶里燃着幽蓝火苗。它们动作僵硬,但出手极准,一扑一个修士,直接把人往岩浆方向拖。
“你这剑匣啥时候改行当召唤器了?”千羽灵一边补符一边问。
“刚。”
“挺会挑时候。”
黑衣首领怒吼一声,甩出一枚钉子状的东西,直奔千羽灵面门。龙枭抬剑格挡,“当”地一声,钉子被弹开,可剑身也裂了道缝,剑匣嗡鸣骤停。
冰尸动作一滞,被两个修士反手掐住脖子,按进岩浆。火光炸起,黑血溅上半空,落下来竟凝成水晶颗粒,滚得满地都是。
“走!”龙枭拽她往后院冲。
后院空荡荡,只有一池岩浆,表面浮着黑灰,拼出个残缺的图案——千羽灵低头看自己掌心,那道血痕的走向,和灰烬排列一模一样。
她刚想说话,脚下突然一空。
龙枭一把捞住她胳膊,可她扔出去的银针已经在空中排成一线,灵根操控下,针群悬停半空,映出几道隐形的光丝。
“踩这些线的,下场就是掉进岩浆。”她喘了口气,“谁设计的,还挺懂陷阱力学。”
她刚爬起来,眼角余光扫到池底。
岩浆深处,立着一尊冰雕。
面部朝上,眉心一点朱砂痣,五官和她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靠。”她后退半步,“这年头连冰雕都搞容貌侵权?”
龙枭盯着池底,没说话。他左肩的黑线突然窜快了,一路爬到锁骨。
千羽灵回头看他:“你那伤——”
话没说完,冰雕双眼猛地睁开。
她眉心一烫,朱砂痣像是被点燃了,热流直冲脑门。池底那尊冰雕嘴唇微动,虽然没声音,但口型清清楚楚:**“归位。”**
她踉跄一下,龙枭扶住她肩膀:“别看。”
“我不看它怎么知道它在看我?”
她甩开他,从袖里摸出一枚血符,咬破指尖重新画阵。这次她没画在地面,而是贴在自己胸口,灵根逆流,硬生生把那股共鸣压下去。
“这地方不对劲。”她喘着气,“不止一个我。”
龙枭沉默片刻,转身走向客栈后墙。他剑尖在地上划了道痕,突然一脚踹出。
砖墙塌了半面,露出后面一道暗门。门后是地窖,冷气扑面。
他们下去时,里面摆着十几具冰棺,全在动。棺身缓缓滑行,像是底下装了轨道,每具棺盖都刻着生辰八字。
千羽灵一举步看过去,突然停住。
“癸未年七月初七。”
她念出声,龙枭也停了。
又一具棺盖上,还是这日子。
再下一具,还是。
“我生日被批发了?”她冷笑,“还是说这地方搞团购?”
龙枭用剑气冻住最近的棺材,咔嚓一声,冰层封死滑轨。千羽灵走过去,指尖沾血,在棺盖划破封印。
雾气腾起,凝成人脸——又是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眼眶空洞,嘴唇发紫。
“这算克隆技术还是平行宇宙?”她盯着那张脸,“你们有没有人能告诉我,到底哪个是原厂货?”
她话音刚落,所有冰棺同时停下。
棺盖一寸寸掀开。
里头躺着的,全是穿鲛绡衣的“她”,每具尸体眉心都有朱砂痣,最深处那具,衣领撕了一角,花纹和她现在身上这件一模一样。
龙枭突然闷哼一声,单膝跪地。
千羽灵回头,看见他左肩皮肤裂开,黑线钻出体表,竟在胸口拼出半个噬灵咒阵。
“你什么时候中的招?”她冲过去,割破手腕,血滴在他伤口上。
血液一接触皮肤,竟浮现出卦象——六爻排列,第三爻断裂。
“这是……压制阵?”她皱眉,“还是反噬标记?”
她正要再试,指尖突然被什么硌了一下。扒开墙缝,里面嵌着一截人骨,骨头上刻着字:**癸未年七月初七**。
她又撬开几处墙缝,每具骨头都刻着同样的日期。
“这不是生日。”她声音发紧,“是出厂编号。”
龙枭撑着剑站起来,肩头黑纹被血压得暂时退缩。他盯着地窖深处,突然道:“它们在等子时。”
“等什么?集体复活?”
“归位。”他重复那个口型,“不是复活,是替换。”
千羽灵刚要反驳,窗外一道红光掠过,像是谁在远处睁了眼。
她眉心一刺,朱砂痣烫得像要烧起来。
低头看龙枭的剑,剑身残留的血迹正缓缓聚拢,凝成一朵半开的莲花形状——和她手臂上游走的火莲,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