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岩还在上升,但不再是吞噬一切的洪流,而是被某种力量驯服成螺旋状的光带,缠绕着升向云层。千羽灵掌心的残玉突然发烫,像是被什么从内部点燃。她低头一看,那块原本黯淡的玉片正贪婪地吸收着从深渊中逸散的火精,表面浮现出细密的金纹,像血管一样搏动。
“它在吃?”她皱眉。
龙枭站在她身侧,断剑拄地,左肩的伤疤还在渗血,一滴血刚落地,就被残玉吸了进去。玉面金纹猛地一亮,整座火山阶从岩层中缓缓升起,一级一级,通向云雾深处。
“不是吃。”他抹了把脸上的灰,“是认主。”
千羽灵没接话,只觉发梢那缕血红突然变得滚烫。她随手扯下一缕,缠在残玉边缘。金焰自指尖涌出,在玉面织成一张网。下一瞬,一股阴寒的意念顺着锁链碎片扑来,直冲灵根——是初代剑尊残留的怨念。
火焰网一颤,竟将那股寒意滤成了温润灵气,尽数导入她体内。
“还挺会挑食。”她冷笑。
龙枭已割开手掌,血顺着剑身流下,在岩壁上画出一道逆五芒星。符成刹那,地底传来一声闷响,怨念如退潮般缩回。岩缝中,一块玄铁碑破土而出,上面刻着:“双生魂·第一百二十八次轮回”。
“第一百二十八?”千羽灵踢了踢碑角,“上次不是一百二十七?”
“上一次。”龙枭盯着碑文,“我们活下来了。”
***
新炼的鲛绡衣贴在身上,起初柔软如雾,可刚踏上第一级火山阶,衣摆突然绷紧,像被人从背后拽住。千羽灵皱眉去扯,却发现衣内层浮现出一道剑痕,位置正对着龙枭胸口的烙印。
“你这衣服是不是装了追踪器?”她眯眼。
龙枭没动,只将断剑插进台阶缝隙。刹那间,剑痕发烫,蓝火顺着纹路蔓延,显现出一座微型剑阵。阵心处,浮现出一段记忆——一个小女孩蹲在剑冢石碑旁,用碎石刻下歪歪扭扭的剑痕,嘴里哼着跑调的童谣。
“那是你七岁那年。”龙枭声音低,“你刻完就哭了,说剑魂不认你。”
千羽灵盯着画面,忽然抬手用蓝火灼烧衣内剑阵。火光一闪,法衣竟自动改形,袖口加宽,领口收紧,最后停在婚服样式上。两人额间同时浮现出龙纹印记,一金一银,严丝合缝。
“谁设计的这破款式?”她一把扯下领口金穗,“婚丧嫁娶不分?”
龙枭拔出断剑,剑尖在台阶上划出新痕:“重新签个契约。”
剑气落下,真实记忆封入石阶,法衣恢复原状。可那枚龙纹印记,仍隐隐发烫。
***
邀请函是风送来的。
一张暗红纸片,边缘烧焦,背面印着熔岩兽图腾。千羽灵刚接住,图腾就开始蠕动,像活物般往她指尖爬。
“这玩意儿还能寄生?”她抬手就是一簇金焰。
火焰冻住图腾,却在纹路中照出她灵根的脉络——完全一致。
“不是巧合。”龙枭撕下衣角,裹住函件,按在剑灵烙印上。黑血渗出,与咒力纠缠片刻,烙印竟显现出一条隐秘路线,蜿蜒指向中州腹地。
“他们知道我们会去。”千羽灵冷笑,“还贴心地画了地图。”
龙枭把邀请函塞进怀里:“顺路收个快递。”
话音未落,窗外飘进一片桃花瓣,边缘带血,落在邀请函上,与图腾形成诡异呼应。千羽灵没去碰,只盯着那抹红,像是在数它能渗出多少滴。
***
火山阶共九十九级,每踏上一级,脚下就浮现出一段记忆画面。
第二级:她被剑尊一掌拍进冰棺,恶念剥离,惨叫撕裂夜空。
第五级:龙枭在剑炉中睁眼,浑身浴血,手中握着半截断剑。
第十三级:她第一百零八次轮回,亲手将剑刺进龙枭心口,笑着说“这次我赢了”。
第七十六级:两人并肩站在焚天谷外,她穿着红衣,他披着黑袍,背后是漫天火雨。
千羽灵一路走,一路用残玉净化。金焰扫过,虚假记忆碎成光点。走到第九十九级时,台阶突然变形成冰棺,棺盖未合,里面躺着一具与她一模一样的躯体,胸口微微起伏。
“心跳。”她低声。
龙枭一剑劈下,冰棺碎裂,可那心跳声并未消失,反而在她耳中放大,像是从地底传来。
“不是幻象。”他盯着地面,“是回声。”
***
山巅云雾未散,一个白衣人静立中央,手持龙纹剑,剑尖朝地。那剑与残玉同源,可气息却截然相反——不是火焰,而是极寒。
千羽灵立刻架起双色火焰,金蓝交织成盾。火光映照下,她发现对方眉心的龙纹,正好能嵌入残玉的缺口。
“拼图?”她冷笑,“谁家零件乱丢?”
龙枭没说话,突然抬手将断剑刺入自己左肩旧伤。血珠飞出,在空中凝成锁链,直扑白衣人脚踝。
云雾骤然散开。
白衣人脚下,躺着第128具冰尸。面容既非千羽灵,也非龙枭,而是两人的融合体——左脸是她的轮廓,右脸是他的伤疤,双眼紧闭,唇角却带着笑。
千羽灵的残玉猛地一震,金焰不受控制地涌向冰尸。龙枭的血锁链刚触到尸体,就被一股无形力道震断。血珠倒飞,一滴落在千羽灵手背,烫出一个微小的洞。
她没擦,只盯着那冰尸胸口——那里刻着一行小字,用极细的剑痕划出:
“第一百二十八次,你们还没开始,就已经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