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柄上的血还没干,滑得握不住。龙枭没松手,反而把剑往怀里收了半寸,指节因用力泛起青白。千羽灵站在他侧后,掌心残留的白焰微微跳动,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又像是在犹豫。
冰雕炸裂的瞬间,碎块四散,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画面。战场上的断旗、火海中倒塌的屋梁、一个孩子跪在焦土上哭喊——还有白衣男子抬剑刺入女子心口的那一幕。剑尖没入时,女子睁着眼,面容与千羽灵一模一样。
她呼吸一滞,本能地往前迈了半步。
龙枭猛地将她拽回,手臂横在她胸前,剑气在身前织成一道密网,挡住飞溅的冰渣。他的力道大得几乎让她肩骨错位,声音压得极低:“别看。”
她转头想说话,却撞上他的眼神——那双原本沉稳的眸子,瞳孔深处掠过一丝血红,快得像错觉,却又真实存在。那颜色一闪即逝,像是被强行压下的某种东西。
“你眼睛……”她刚开口。
“闭嘴。”他打断她,目光仍盯着阵眼方向,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吞咽某种不该吐出来的东西。
地面震动,裂纹从冰雕底部蔓延开来,幽蓝光刃从缝隙中射出,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的嘶鸣。龙枭抬剑格挡,剑身震颤,裂纹中渗出的黑雾比之前浓了数倍,缠绕在剑刃上,像活物般蠕动。
千羽灵没再动,只是悄悄将灵力沉入掌心。她没说出口的是,刚才那一幕画面里,白衣男子转身时,袖口露出的半截手腕上,有一道陈年疤痕——而那位置,和龙枭左手腕上的旧伤,分毫不差。
阵眼处,半枚玉珏静静悬浮,表面流转着微弱的光晕。她手腕一翻,自己那半枚玉珏滑入掌心,指尖一推,它便轻飘飘飞向空中。
两半玉珏相触的刹那,严丝合缝,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像是久别重逢的叹息。
龙枭瞳孔骤缩,手背上的黑色符文突然剧烈扭动,皮下像是有东西在爬行。他闷哼一声,膝盖微弯,硬是撑住没跪下去。剑尖点地,借力稳住身形,咬牙道:“退后!”
千羽灵已经来不及退了。玉珏拼合的瞬间,一股庞大灵力直冲她识海,她眼前一黑,无数画面涌入——
火焰吞噬的村落,她跪在废墟中抱着半块玉珏;
龙枭跪在赤焰山脚,剑断人亡,血染焦土;
还有一间密室,她被人按在石台上,白衣男子手持玉珏,将一道红光打入她眉心……
她踉跄一步,差点摔倒,被一股力量猛地拽住手腕。抬头,是龙枭的脸。他额角青筋暴起,嘴唇发白,却死死盯着那枚拼合的玉珏,像是在对抗某种无形的拉扯。
“别碰它。”他重复了一遍,声音沙哑得不像他自己。
她没答,只是盯着他。刚才的画面太真实,真实到她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谁?那些记忆是她的,还是被塞进来的?
玉珏漂浮在空中,忽然表面浮现出血色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符文被激活。灵力波动再次增强,千羽灵只觉得胸口一紧,灵根处的裂纹竟在自行愈合,但每修复一分,脑海就多一段陌生记忆。
她看到龙枭在雨夜背着她走山路,肩头渗血;
看到他在地渊深处用剑尖挑开锁链,救她出来;
也看到他站在她尸体前,一剑劈开天地,喊着一个她听不清的名字。
“这些……是真实的?”她喃喃。
龙枭没回答。他抬起手,想挥剑斩向玉珏,可剑气刚出,就被一层无形屏障弹开。他盯着那血色纹路,忽然冷笑:“它认主了。”
话音未落,玉珏猛地一震,化作一道流光,直射千羽灵眉心。
她眼前彻底黑了,身体软倒的瞬间,被人一把抱住。意识模糊中,她听见龙枭在她耳边低吼:“醒过来!别被它拉进去!”
她没醒,但也没彻底失去知觉。识海深处,有一扇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门后是她从未见过的场景:一座石殿,中央悬着完整的玉珏,下方跪着两个身影,一男一女,头颅低垂。殿外雷声滚滚,有人在喊:“双生魂,祭天门!”
画面戛然而止。
她猛地睁眼,发现自己被龙枭抱在怀里,脚下一空,正悬在半空。低头看,地面已裂开无数缝隙,赤红岩浆从中涌出,冒着气泡,像是沸腾的怒意。
“玉珏认主了。”龙枭低声说,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她抬手摸眉心,那里还残留着灼热感。玉珏不见了,但她知道,它在她体内。
“我看到的……是真实的吗?”她问。
龙枭没看她,只是将她放下,剑横在身前,目光扫视四周。岩浆中开始浮出骷髅手臂,一具具白骨从地底爬出,空洞的眼窝盯着他们,却没有立刻攻击。
“有人不想让我们离开。”他冷笑。
千羽灵站稳,掌心白焰微亮,朱红火焰也随之浮现。她刚想说话,忽然察觉到异样——龙枭左肩的衣料被血浸透,正缓缓滴落。
“你受伤了?”她皱眉。
“旧伤。”他抬手抹了把嘴角,指尖沾血,“治不了。”
她盯着他心口——那里双色图腾缓缓旋转,像是一个不断吞噬灵力的旋涡。她想起刚才画面里,龙枭跪在她尸体前,心口裂开一道口子,里面没有心脏,只有一团燃烧的火焰。
“你到底……”她刚开口,岩浆突然剧烈翻涌。
一座巨大的骨椅从地底升起,白衣男子端坐其上,衣袍无风自动,额心火焰印记幽幽发亮。他看着千羽灵,嘴角扬起:“双生魂,终于聚齐了。”
千羽灵握紧拳头,灵根处白焰暴涨。
龙枭却突然抬手,按住她肩膀,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别冲动。”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他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