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缝边缘的岩浆柱冲天而起,火舌舔上祭坛残骸的刹那,千羽灵腕间的断绳猛地一震,像是被什么活物咬了一口。她下意识去摸心口玉珏,指尖刚触到温热的玉面,一股腥甜直冲喉头。
龙枭的断剑还插在岩壁里,剑身裂纹中渗出的蓝光正顺着石缝往地底爬。他左腿被一道幽蓝火舌缠住,皮肉发出轻微的“嗤”声,却没有血流出来——那火在烧他的魂。
“你还站那儿等请帖?”千羽灵一脚踹在他肩上,人已扑向剑柄。她五指扣住剑脊,灵根白光勉强亮起,却像风里蜡烛,忽明忽暗。
龙枭没动,只抬眼看了她一下。那眼神不像是在看活人,倒像是在确认某块墓碑上刻的名字有没有错。
“我数到三。”她咬牙,“一——”
剑身嗡鸣,蓝光暴涨。
“二——”
火舌开始收缩,龙枭的脚踝露出焦黑的皮。
“三!”
千羽灵猛地拔剑,整条手臂被反震得脱臼。断剑离石的瞬间,岩浆柱轰然炸开,血魔从火浪中升起,七张嘴同时开合,每张嘴里都含着半块玉珏残片,像叼着骨头的野狗。
“第十七次轮回的血,最补。”它喉咙滚动,下半身熔岩翻涌,竟开始吞噬地缝喷出的岩浆。
千羽灵反手将剑甩给龙枭,自己退到祭坛边缘。她右手指尖突然剧痛,低头一看,指甲盖正一片片脱落,露出底下鲜红的肉。她想起岩浆里浮着的那些冰尸——每具尸体的右手指尖,都是残的。
“你不是说完整不重要?”她冲龙枭吼,“现在人家要拿你当补品了,你还杵那儿装雕像?”
龙枭接住剑,剑柄上的龙纹正一寸寸剥落。他抬手抹了把脸,掌心带下一层灰皮,底下是泛着金属光泽的暗红肌肉。
“它吞的是熔岩,不是血。”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但它真正想吃的,是你心口那块玉。”
“哦。”千羽灵点点头,顺手把玉珏从脖子上扯下来,举高,“那我现在就砸了它,行不行?”
血魔七张嘴同时咧开:“砸啊,砸了你就成不了容器,他也回不了魂——你们俩一块烂在这儿。”
龙枭突然抬剑,剑尖直指血魔胸口。那里有一团跳动的暗红光点,像是被锁在玻璃罐里的萤火虫。
“它核心在那儿。”他说,“但你打不破它的壳。”
“那你呢?”千羽灵喘了口气,“你剑都快化了,还能挥得动?”
龙枭没答,反手将断剑插入自己左肩旧伤。血没流出来,反倒被剑身吸了进去。剑脊上的裂纹开始发烫,幽光顺着剑刃爬向指尖。
“我试过十七次。”他声音忽然带了点笑,“每次都是死在你前面。这次,我想活得久一点。”
血魔怒吼,熔岩身躯暴涨到三人高。十七具冰尸从岩浆中浮起,每一具都和千羽灵长得一模一样。第三具冰尸突然抬手,指尖划过咽喉,动作轻柔得像在撩头发。
千羽灵胃里一紧,差点吐出来。
“别看。”龙枭突然挡在她面前,断剑横在身前,“它放的是假记忆,专门挑你最怕的场景。”
“我怕什么?”她冷笑,“怕死?怕你死?还是怕我亲手杀了你?”
“你怕的不是这些。”龙枭侧头看她,“你怕的是——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
话音未落,血魔七张嘴齐齐喷出幽蓝火焰。龙枭抬剑格挡,剑身与火舌相撞,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声。他的左腿开始发黑,皮肤像烧过的纸,片片剥落。
千羽灵咬破舌尖,将一口血喷在断绳上。麻线吸了血,突然绷直,像根琴弦般震颤。她双手一扯,绳子瞬间绕上龙枭腰间,另一端缠住自己手腕。
“上次你把我绑成粽子,这次换我。”她说,“别想再一个人去送死。”
龙枭闷哼一声,剑气猛然外放。幽蓝火焰顺着剑锋炸开,将三具冰尸冻成冰雕。可还没等他们喘口气,冰雕突然裂开,里面的尸体竟开始动。
“它在用轮回残影当替身。”千羽灵后退半步,灵根白光几乎熄灭,“你那剑还能撑几下?”
“撑到你找到破法为止。”龙枭抬手抹去糊住眼睛的黑血,“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真相?现在真相就在你眼前——它吞的不是熔岩,是‘时间’。”
“时间?”
“每吞一口岩浆,它就回溯一次轮回。”龙枭盯着血魔胸口的光点,“它想回到第一世,把善魂彻底吃掉。”
千羽灵脑子一炸。她突然明白那些冰尸为什么指尖残缺——那是她每一次轮回死亡时,被血魔啃食的痕迹。
“所以它要的不是我活着。”她喃喃,“是要我死在最初那一世。”
“对。”龙枭点头,“而你只要活着,它就永远差一步。”
血魔发出低笑,熔岩身躯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火旋涡。祭坛地面龟裂,八卦阵图浮现,中央那朵由龙枭血凝成的冰花,正在缓缓融化。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千羽灵抓紧断绳,“剑快没了,血也快流干了,灵根就剩一口气——你拿什么拦它?”
龙枭没说话,反手将断剑从肩上拔出。剑身已融化大半,只剩一截剑柄,上面刻着十七道细痕。
他抬起残缺的小指,用断口在剑柄上划了一下。
一道金线从伤口渗出,缠上剑柄,与幽蓝火焰交织成网。
“我记得你说过。”他忽然笑了,“谁让你十七次都不跑?”
千羽灵一愣。
“这次。”他抬手将剑柄对准血魔核心,“我跑一次给你看。”
剑柄脱手飞出,金线牵引,直刺血魔胸口。幽蓝火焰在空中炸开,像一场倒着下的流星雨。
血魔七张嘴同时发出尖啸,熔岩身躯剧烈震颤。那团暗红光点被金线缠住,开始剧烈跳动。
千羽灵感觉手腕一紧,断绳突然发烫。她低头,发现绳子正从中间断裂,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咬断。
龙枭站在她面前,左半身已完全焦黑,右手只剩骨架,却还死死攥着半截剑柄。
“绳子断了。”他说,“这次,你不用再拴着我了。”
千羽灵一拳砸在他脸上。
“谁准你擅自做主了?”她抓起地上那截断绳,塞进他手里,“再敢松手,下次我就把你绑在床柱上,喂你喝十全大补汤。”
龙枭愣住,嘴角抽了抽,竟真的笑了。
血魔的火旋涡开始收缩,核心光点剧烈跳动。八卦阵图中央,那朵冰花最后一片花瓣也融化了。
千羽灵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点灵根白光注入断绳。绳子瞬间燃起双色火焰,缠向龙枭手中的剑柄。
“十七次轮回。”她咬牙,“这次,换我拉你一把。”
双色火焰顺着金线冲向血魔核心。光点猛然膨胀,像是要炸开。
龙枭抬手握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
“这次。”他声音很轻,“我们一起活到最后一刻。”
火焰撞上光点的瞬间,千羽灵看见龙枭心口浮现出两根纠缠的金线——一根朱红,一根幽蓝,像两条蛇缠在一起,谁也不肯松口。
血魔的七张嘴同时张到极限,岩浆从喉咙里喷出。
千羽灵的右手指尖开始发黑,皮肤一寸寸剥落。
龙枭的右手彻底化为灰烬,只剩一根指骨勾着断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