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未落,脚底地面猛地一震。
归墟之门在她眼前炸开一道白光,像是谁把太阳塞进了地缝里。她连反应都来不及,整个人就被吸了进去,像被扔进滚筒洗衣机的袜子,天旋地转。龙纹剑差点脱手,她本能地攥紧剑柄,手腕上的剑印突然发烫,不是之前的灼痛,而是一种……被什么东西咬住的感觉。
耳边风声乱响,分不清是呼啸还是幻听。她眼角余光扫到那具无面冰尸的残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组,碎冰一块块飞回原位,像是倒放的录像。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那具躯体的脖颈断口处,竟浮现出一圈和她剑印同源的纹路,正一明一暗地跳动,像在呼应什么。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意识突然一沉。
眼前场景变了。
不是归墟,不是废墟,而是一座古旧的石殿。殿中站着一人,背影挺拔,披着暗金纹边的黑袍,袖口绣着断裂的剑纹。他抬起手,掌心托着一道金光,那光在挣扎,像有意识。他低声说了句什么,她听不清,却见他猛然一捏,金光被强行打入一名跪地女子体内。
那女子穿着粗布衣裙,面容丑陋,额角有疤,眼神却清亮。她被打入金光的瞬间,浑身抽搐,像是被雷劈中。而那黑袍人转身时,她看清了他的脸。
是龙枭。
但又不是她认识的那个龙枭。他的眼神冷得像铁,没有半分温度,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解脱般的笑。
“只有带着噬灵咒,才能躲过天道窥探。”他说完这句话,抬手一挥,石殿崩塌,金光与丑女一同被埋入废墟。
画面碎了。
她猛地抽回神,发现自己还在乱流中翻滚,但心脏跳得像要撞出胸腔。那一幕太真实了,真实得让她想吐。那丑女……是她?而龙枭,亲手把她推进轮回,还给她种下噬灵咒?
她低头看手腕,剑印安静地躺着,可就在她视线落下的瞬间,印纹微微一颤,像是在否认什么。
“你早就知道?”她对着空气低吼,“你他妈从一开始就知道?”
没人回答。
她挣扎着稳住身形,却发现龙枭的残魂悬浮在乱流中,姿势诡异。他双臂张开,像是被无形的钉子钉在空中,面部肌肉扭曲,嘴唇发紫,剑印位置正渗出一道道猩红纹路,像血管破裂,又像某种活物从内部爬出。
“喂!”她冲过去,一把抓住他肩膀,“醒醒!”
手刚碰上,一股热流猛地窜进她经脉,她眼前一黑,又看到那个石殿。这次角度不同,她看见黑袍人——龙枭——在封印完金光后,转身走向殿后暗室。门开的一瞬,她看见里面关着另一个“他”。
那个“他”被锁在铁链上,双眼全黑,脸上爬满和现在残魂身上一模一样的血色纹路。他盯着门口的龙枭,嘶吼:“你囚我三百年!这一世你也逃不掉!”
画面戛然而止。
她猛地甩手,像是被烫到。冷汗顺着鬓角滑下来。她盯着残魂,声音发颤:“你……到底是谁?”
残魂缓缓睁开眼,眼神浑浊,像是刚从一场噩梦里爬出来。他没说话,只是抬手摸了摸剑印,那血色纹路在他指尖下蠕动了一下,又缩了回去。
她还想问,忽然脚踝一紧。
低头一看,一条银链不知何时缠了上来,正顺着她裤管往小腿爬。链子冰冷,碰到皮肤的瞬间,她感觉经脉像被针扎,意识开始发飘。她用力去扯,链子纹丝不动,反而越收越紧。
“你逃不出轮回。”一个声音在乱流中响起,沙哑,像是从地底传来。
她抬头,看见那具重组完成的冰尸正缓缓走来,半边身子焦黑,半边新生,脸上依旧无面,但额心多了一道竖裂,像第三只眼即将睁开。他手里握着链子的另一端,轻轻一扯,她整个人被拽得前倾。
“滚开!”她挥剑横斩,龙纹剑刚出鞘半寸,银链突然一抖,整条手臂瞬间麻木,剑“当啷”一声差点落地。
她咬牙撑住,可意识越来越模糊。那些画面——石殿、封印、血纹、双生魂——在脑子里乱撞。她突然意识到,这链子不是单纯困她,它在堵她。
读她的记忆,读她的轮回。
“原来你们……”她喘着气,冷笑,“不是要杀我,是要把我塞回那个圈子里?”
冰尸没回答,只是继续拖动锁链。
她感觉脚底发虚,像是要被抽空。就在她快要撑不住时,残魂动了。
他没有冲向冰尸,而是猛地转身,面对她。下一秒,他的整个左臂炸开,化作一团幽蓝火焰,顺着锁链反冲而去。火势凶猛,银链遇火即断,发出刺耳的“滋啦”声,像是烧红的铁丝浸进冷水。
冰尸闷哼一声,手腕焦黑,链子脱手。
她踉跄后退,差点摔倒,抬头时,看见残魂悬浮在原地,左肩空荡荡的,魂体比之前淡了一圈,边缘开始出现裂痕,像快碎的玻璃。
“你疯了?”她吼,“你不要命了?”
残魂没看她,而是盯着自己残缺的躯体,右手缓缓抚过左肩断口。那血色纹路在他胸口一闪而逝,像是被强行压了下去。
“锁魂链一旦入体,就再也出不去了。”他声音沙哑,比平时低了八度,“它会把你所有记忆打碎,重新灌输。你会忘了我是谁,忘了你是谁,忘了我们打过多少架,拆过多少壳。”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她。
“我不想再活成别人安排的样子。”
她喉咙发紧,想说什么,却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
远处,归墟之门的白光开始收缩,乱流减弱。冰尸站在原地,没再追,只是那道额心裂痕越张越大,隐约有光透出。
残魂飘到她面前,右手抬起,指尖轻轻点在她手腕剑印上。那一瞬,她感觉经脉里有什么东西被重新接通了,不是力量,是一种……确认。
“刚才你看到的,是真的。”他说,“第一世,我把他关起来,以为能控制一切。可每杀一次,他就在魂里长一分。现在……”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口,“他已经快压不住了。”
她盯着他,突然问:“那你现在,是哪一个?”
残魂没回答。
他只是缓缓抬起右手,掌心朝上,一缕幽蓝火焰升腾而起,火光映在他脸上,半明半暗。那张脸,和石殿里的黑袍人,和冰尸额心即将睁开的“眼”,和三百年前崩解的剑尊,都像,又都不像。
白光彻底收拢。
地面恢复平静,归墟之门闭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可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她低头看剑印,纹路比之前深了一分,颜色也更偏暗蓝,像是被血洗过又晾干的铁锈。她试着活动手指,经脉里那股陌生的力量还在,但不再乱窜,反而贴着血管壁缓缓流动,像在适应她。
残魂飘在她身侧,少了左臂,轮廓显得单薄。他没说话,但她能感觉到他在看她,目光沉得像压了石头。
她深吸一口气,把龙纹剑重新背好,右手抚过剑柄。剑身微震,像是在回应。
“你说他快压不住了。”她突然开口,“那如果他出来了,第一个杀谁?”
残魂沉默几秒。
“我。”他说。
她点点头,没再问。
远处,中州方向的天际又亮了一下,比之前更久,像是有人在云层后打了手电。她没抬头看,只是迈步往前走。
残魂跟上。
一步,两步,三步。
走到第五步时,她忽然停住。
手腕剑印猛地一跳,不是烫,不是痛,而是一种……被呼唤的感觉。她低头看去,发现印纹中心,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极小的黑点,像墨滴入水,正缓缓扩散。
她伸手去摸,指尖刚触到皮肤,那黑点突然一缩,整条剑印瞬间转为暗红,像是被点燃的炭。
残魂猛然抬头,眼神骤变。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剑印猛地一抽,整条右臂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狠狠咬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