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灵右腕的剑印像是活了一样,紫黑色的纹路顺着小臂往上爬,每蔓延一分,骨头缝里就多一分撕裂的疼。她没喊,也没退,只是把龙纹剑往地上一杵,借着反冲力往后跳了半步。刚才那一剑斩下冰尸头颅的动作还没落稳,另一具“她”已经扑到了脚边,五指如钩,直接扣住脚踝。
残魂刚想冲过来,那冰尸猛地一拽,千羽灵整个人被拖得离地,后背擦过河床,划出一道浅痕。她没挣扎,反而松了手,任由那具冰尸把她往最近的一口青铜棺里塞。
棺盖合上的瞬间,冷气灌进喉咙,眼前一黑。
再睁眼,风沙扑面。
她站在断魂崖边,脚下是万丈深渊,崖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有些已经剥落。天阴得像铁锅底,远处雷云翻滚,却没有雷声。她低头看手,腕上没有剑印,只有一圈扭曲的黑色符文,像是被烧进去的,边缘还冒着淡淡的青烟。
“噬灵咒。”她念出这两个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这不是她知道的,是身体记得的。
前方三丈,一道黑袍身影背对着她,袖口有断裂的剑纹。那人手里托着一团金光,光里裹着一缕魂丝,正缓缓注入一个跪在地上的女子体内。那女子低着头,衣衫褴褛,脸上蒙着灰,但千羽灵一眼认出来了——那是她自己。
不,是三百年前的她。
“只有带着噬灵咒,才能躲过天道窥探。”那道背影开口,声音低沉,却熟悉得让她心口发紧。
是龙枭。
可这不是现世的残魂,也不是河心冰柱里的那个。这是三百年前的龙枭,真正的剑尊。
她想冲上去,脚刚动,一道无形屏障挡在面前,撞得她鼻血直冒。她抹了把脸,血没流,倒是掌心沾了点黏糊的黑雾。
耳边突然响起她的声音,不是从外面来的,是从脑子里冒出来的:“你每用一次双生火焰,就离他更近一步。”
她猛地低头,看着那团金光彻底没入丑女体内。女子缓缓抬头,眼神空洞,嘴角却扯出一丝笑。那笑,她认得——是她每次冷笑时的角度。
画面一晃,她又回到了青铜棺里,棺盖还压着半边身子,冷得骨头发酥。手腕上的剑印正在跳,一下一下,像在回应什么。她忽然明白了:双生火焰不是她觉醒的力量,是钥匙。每一次点燃,都是在唤醒沉睡的剑尊意识。而她,不是宿主,是容器。
现世的残魂一剑劈开了棺盖。
冰屑飞溅,他伸手把她拽出来,动作粗暴,但手稳。她落地时踉跄了一下,膝盖撞在河床上,疼得倒抽气。残魂没松手,反而一把扣住她肩膀,盯着她眼睛。
“你刚才……是不是看见他了?”
她没答,只是抬手摸了摸眼角。指尖湿的,但她不记得自己哭了。
“别再用双生火焰。”他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被人听见,“再用一次,你就不是你了。”
她刚张嘴,河面突然传来笑声。
天界使者站在倒悬的水面上,袍角飘着,像没重量。他抬起手,指向河心那根冰柱,里面锁着的“龙枭”冰尸正缓缓睁眼。
“你以为他是你?”使者冷笑,“不,他是备用容器。而她——”他指尖一转,对准千羽灵,“才是主魂归位的祭品。”
残魂横剑挡在她前面,没说话。
千羽灵却没动。她盯着河心的冰尸,忽然发现那人身上的黑袍袖口,剑纹断裂的方式,和她腕间剑印的走向一模一样。不是巧合,是同一道伤,同一个源头。
“所以每一具冰棺,都是失败的容器。”她低声说,“她们都点燃了双生火焰,但没能撑住,被剑尊意识吞噬了。”
残魂接道:“而你还活着,是因为我在这儿。我的残魂干扰了他吞噬你的过程。”
使者笑了:“可你撑得了多久?她已经用了多少次火?三次?五次?每次燃烧,都是在为剑尊铺路。等他彻底醒来,你连灰都不剩。”
千羽灵没看他,只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右腕的剑印还在蔓延,紫黑已经爬到了肘关节,皮肤下像是有东西在蠕动。她试着动了动手指,火焰没出来,但掌心发烫,像握着一块烧红的铁。
“下次我再失控……”她哑着嗓子说。
“我就一剑斩了你。”残魂说得干脆,连停顿都没有。
她扯了下嘴角,没笑成。
远处,一具冰尸突然倒下,不是被打碎的,是自己塌了,像沙堆被风吹散。接着是第二具、第三具,百具“千羽灵”冰尸接二连三地崩解,化作幽蓝符文,顺着河床流向河心那口最大青铜棺。棺身纹路亮起,和她腕间剑印同频震颤。
残魂察觉不对,一把将她往后拉。
她却站着没动。
“它们在召唤我。”她说。
“别过去。”
“我不是在选择过去。”她抬起手,看着剑印中心那颗黑点,“我是在确认——我还剩多少时间。”
使者站在河面,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她,眼神像在看一件终于对准位置的祭器。
千羽灵深吸一口气,右臂猛地一抖,掌心强行催出一丝幽蓝火焰。火苗刚起,她眼前一黑,耳边又响起那个声音:“你每用一次双生火焰,就离他更近一步。”
残魂一剑劈向她手腕。
火灭了。
她跪在地上,喘得厉害,额头抵着剑身。
残魂盯着她,声音冷得像冰:“我说了,别用。”
她抬起脸,嘴角渗出血丝,不知是咬的还是震的。
“可如果不用火,我们连撑到明天的资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