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灵脚底刚踩实,右臂皮下那股刺痒猛地窜上肩头,像是有根烧红的针在肉里来回穿刺。她没停步,左手反手抽出腰间长剑,剑身一转,剑尖抵住自己手腕内侧的剑印,用力一压。
“嗤——”
一股焦糊味冒出来,皮肉卷边发黑,那股游走的微光在剧痛中剧烈震颤了一下,随即断成几截,沉进血肉深处不动了。
她喘了口气,额角沁出一层冷汗。这招狠,但管用。阿铃留下的那缕残光,正和周围越来越浓的紫雾打着暗号,再晚一步,整条手臂都得被引着走。
雾已经变了颜色,灰的褪了,紫的来了,一层一层裹在头顶,压得人眼发沉。她抬头看了眼天,没太阳,也没云,就那么一片死紫,像谁把整锅染料倒翻在天上。
她低头看了看脚边的泥地,黑得发亮,踩一脚能吸住靴底,拔出来时“啵”一声,像是沼泽在打嗝。刚才那阵震动还在,断断续续,从地底往上顶,不像是虫子,倒像是什么东西在底下排队走路。
“这路不对。”她低声说,声音干得像砂纸搓过木头。
剑在她怀里,没响,也没震,但能感觉到里面那道残魂在收紧,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弦。她知道它也察觉到了——空气里那股腐血味,原本是她的标记,现在却被紫雾一口吞了,连个响都没听见。
她转身想退,可刚迈一步,眼角余光扫到身后,脚步就钉住了。
刚才来的方向,已经没了。不是雾遮了,是整片地貌都变了。原本歪斜的枯骨堆、断裂的石碑,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浮在泥面上的残肢,手臂、腿、半张脸,泡得发白,却没烂,还带着湿漉漉的紫光。
她盯着其中一具浮尸,那东西突然动了下,脖子一歪,面朝她,可脸上光溜溜的,没眼没鼻,只在额头正中,浮着一道暗红色的纹路。
剑尊剑纹。
她瞳孔一缩,下意识后退半步,脚后跟却撞上了一具刚从泥里冒出来的尸体。那具尸体也带着剑纹,手臂一抬,五指成爪,直抓她小腿。
她抬脚踹开,剑顺势劈下,可火焰刚冒头,就被紫雾一卷,缩回寸许,烧得断断续续,像快没油的灯。
“火压住了。”她咬牙,左手掌心一热,赤金火勉强燃起,可刚离体,就被一股阴风扑灭,反冲进经脉,烧得她五脏一紧。
她闷哼一声,单膝点地,没倒。
剑在她手中颤了颤,一道极弱的声音从剑脊里传出:“不是活尸……是傀儡。剑纹引怨,钉子控尸。”
她抬头,四周泥沼全动了。一具具浮尸从泥里爬出,动作僵硬,却整齐划一,全朝她围过来。每具额头上,那道剑纹都一模一样,红得发黑,像是用血画了三百遍才成形。
她数了数,十七具,正前方三具并排,后头五列,摆的是杀阵。
“魂钉阵。”她冷笑,“剑尊连死人都不放过?”
话音未落,最近的一具浮尸突然暴起,速度比刚才快了三倍,一拳砸向她面门。她侧头躲过,肩膀却被另一具从背后扑上,指甲抠进皮肉。
她反肘撞断那具尸体的肋骨,借力跃起,可刚腾空,头顶紫雾猛地一沉,一道无形压力压下来,把她硬生生砸回泥里。
泥水溅了满脸,她抹了一把,正要起身,却发现左手掌心的剑印开始发烫,不是那种灼烧的烫,而是像有东西在往里钻。
她低头一看,剑印边缘,竟浮出一丝极细的紫线,顺着经脉往心口爬。
“瘴气入脉了。”她咬牙,想运火逼毒,可双色火焰刚起,就被压制得只剩火星,连指尖都出不去。
四面八方,浮尸越围越近,十七具,二十三具,三十具……数不清了。它们不急,一步步往前挪,像是知道她已经无路可逃。
她靠剑撑地,喘得厉害。魂力快见底了,右臂的腐烂爬到了肩窝,布条早被血浸透,一碰就烂。她知道,再拖下去,不用这些尸动手,她自己就得烧干。
就在这时,剑身猛地一震。
那道残魂突然开口,声音比以往清晰:“信我一次。”
她还没反应过来,剑印骤然爆烫,一股庞大魂力冲破剑脊,直灌她经脉。她整个人一僵,像是被雷劈中,从头到脚都麻了。
残魂离剑了。
不是被动震出,是主动冲进她体内,顺着剑印熔了进去。
她跪在地上,双手撑泥,指节发白。剑印由蓝转金,炽烈得像要烧穿皮肉。她能感觉到那道魂在和她融合,不是寄生,是共燃。
“别……别乱来……”她声音发抖。
没人回答。
下一秒,她双掌猛地推出,黑白双焰从掌心喷涌而出,可刚出体,两股火竟自行缠绕,越绞越紧,最后轰地炸开,化作一道金色火柱,直冲天际。
紫雾像纸一样被撕开,浮尸碰着火边,瞬间汽化,连灰都没剩。泥沼被烧出一条焦黑通道,地面裂开,底下黑水沸腾,咕嘟咕嘟冒着泡。
火柱持续了七息,然后骤然熄灭。
她瘫坐在地,大口喘气,左眼突然一阵刺痛,像是有根针从眼眶里往外扎。她抬手一抹,指尖全是血。
她愣了下,抬眼往前看。
视野模糊了一瞬,血糊住左眼,可就在那一刹那,她看见前方焦黑通道尽头,站着一道虚影。
黑袍,长剑,背对她,轮廓熟悉得让她心口发紧。
剑尊。
那虚影没回头,只是抬起一只手,缓缓指向她。
她瞳孔一缩,强行闭眼,再睁时,虚影没了,通道空荡荡的,只有焦土和死雾。
她坐在泥里,左手还按着剑,剑身冰凉,可剑印滚烫,像是刚从炉子里捞出来。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裂了道口子,血顺着指缝往下滴,滴在焦土上,没冒烟,也没着火。
她忽然笑了声,声音哑得不像话。
“你倒是舍得。”她对着剑说。
剑没回应。
她撑地起身,左眼还在流血,右臂的腐烂处也开始发紫,像是瘴气在往骨头里钻。
她往前走了一步,脚底又传来那阵震动。
这次更近了。
她没停,继续走。
两步后,左手突然一抽,掌心火苗刚冒头,就“啪”地灭了。
她右臂的腐烂边缘,皮肤微微隆起,像是有东西在下面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