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港的清晨,海风裹着咸湿的水汽,狠狠拍在码头的青石板上,卷起细碎的浪花。码头上的漕运商船尚未启锚,港湾深处却已传来战船的号角 —— 三艘新下水的海鹘船正列成三角阵形,船头雕成鹘鸟展翅的模样,木质船身裹着一层薄铜,在晨光里泛着冷硬的光泽。海军总管牛进达身着玄色明光铠,甲片边缘镀着防锈的锡层,他扶着船头的铜制护栏,海风掀起他的披风,露出腰间悬着的鲨鱼皮鞘弯刀。
手中的海图摊在楠木托盘上,兽皮材质经过桐油浸泡,柔韧防水。牛进达的指尖划过辽东半岛的轮廓,那里用炭笔标注着浅滩的范围,用朱砂点出暗礁的位置,甚至连朝鲜半岛西海岸的仁川港附近,都细致地画着适合登陆的平缓沙滩 —— 这是过去半年里,海军三次巡航探查的成果。“你看这里。” 他指着海图上济州岛以东的一片海域,那里画着三道波浪线,“上次航经此处,遇到暗涌,若非水手反应快,差点触礁。如今标清楚了,日后船队绕行,便能避开风险。”
副将王勇凑上前来,目光落在海图旁那个巴掌大的罗盘上。罗盘外壳是黄铜打造,内盘刻着二十四向,一根细如发丝的磁针稳稳指着南方,哪怕海风让托盘微微晃动,磁针也纹丝不动。“大总管,陛下所赐的指南针,真是神物!” 王勇的声音里满是赞叹,他想起去年深秋的一次航行,船队去辽东运送粮草,行至渤海湾时遇上连阴雨,乌云遮天蔽日,连北极星都看不见。“当时船队在海上漂了三天,水手们都慌了,有人说要往回走,有人说该向东。若不是您凭着经验,摸黑找到庙岛列岛的灯塔,恐怕咱们都要困在海里。” 王勇搓了搓手,“如今有了这指南针,纵是连续十日阴天,也能循着方向航行,再也不怕迷路了!”
牛进达颔首,将罗盘小心地塞进腰间的锦袋。不远处的海面上,一艘空载的货船正作为靶船,停在两里开外。“传令,试投石机!” 他高声下令,声音透过海风传到甲板。两名水手转动绞车,绞盘带着粗麻绳绷紧,将一块三十斤重的石弹塞进投石机的皮兜。“放!” 随着号令,绞车猛地松开,石弹带着呼啸飞向靶船,“砰” 的一声砸在货船的甲板上,木屑飞溅,货船的侧舷瞬间陷下一块。
“好!” 王勇忍不住喝彩,他指着靶船,“这投石机在战船上固定后,稳定性比在陆地上还好。若是战时,三艘海鹘船齐射,一顿饭的功夫,就能把敌船的甲板砸烂!” 牛进达却没放松,他盯着投石机的支架,那里垫着三层坚韧的榆木,用来缓冲发射时的冲击力。“再试一次,这次用燃烧弹。” 他下令道。很快,裹着硫磺和松脂的火油弹被装上,发射后落在靶船的帆布上,瞬间燃起熊熊火光,浓烟在海面上腾起,老远都能看见。
午后,演练转向抢滩登陆。海鹘船缓缓靠近登州港外的一处沙滩,船首的跳板放下,百名身着轻甲的水手手持长枪,踩着浅滩的海水冲锋。他们腰间系着浮囊,哪怕不慎落水,也能浮在水面。“注意保持阵型!” 牛进达站在船舷上喊,“高句丽的海岸多山,若是真到了平壤附近的河口,登陆时必然会遇到抵抗,混乱不得!” 水手们迅速组成盾阵,盾牌相扣,将长枪从缝隙中伸出,模拟着对抗敌军的场景。
日落时分,接舷战演练开始。两艘海鹘船并排靠拢,水手们抛出带铁钩的绳索,勾住对方的船舷,然后踩着船帮跳上对方甲板,手中的弯刀与木剑(演练用)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牛进达看着水手们的动作,时而皱眉:“张三,你跳船时太慢了,若是敌船有弓箭手,你早成箭靶了!” 时而点头:“李四的盾挡得好,接舷战时,盾阵就是保命的根本!”
演练结束时,夕阳将海面染成金红色。王勇指着海图上平壤附近的大同江口,那里画着一个圈:“大总管,看这里!若是从登州港出发,顺风之时,借着东南风,咱们的海鹘船日行三百里,不过四日就能抵达这江口!” 他的手指沿着江口向上,“从这里登陆,再沿大同江北上,不到十日就能摸到平壤城下!”
牛进达的目光变得凝重,他抬手按在海图上平壤的位置,指尖微微用力。“高句丽人倚仗陆险,在辽东修了千里长城,又在安市城囤了重兵,以为咱们只能从陆路进攻。” 他冷笑一声,“他们却忘了,我大唐不仅有玄甲铁骑,还有能跨海的战船!陛下高瞻远瞩,三年前就下令扩建登州港,打造海鹘船,便是要在他日征战高句丽时,从海路出奇制胜!”
他小心翼翼地将海图卷起,用红绸带系好,放进防水的铜盒里。甲板上,水手们正在擦拭投石机,检查船帆的绳索,有人在修补演练时损坏的木剑,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却又透着一股昂扬的斗志。“继续演练,继续绘制海图!” 牛进达对着水手们高声道,海风将他的声音传遍港湾,“每一寸海路,每一处暗礁,每一片适合登陆的沙滩,将来都可能是我大唐儿郎的功勋之路!”
暮色渐浓,登州港的灯塔亮起,橘黄色的光芒穿透夜色,照在海面上。海鹘船缓缓驶回港湾,船帆收起时,像展翅的海鸟停歇。牛进达站在船头,望着远方的大海,他知道,这支正在磨砺的海军利刃,终将在未来的战场上,绽放出令敌人胆寒的锋芒 —— 而这片海域,也将成为大唐海疆版图上,不可缺少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