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洲不大,但行走其间,却有种诡异的宁静。稀疏的植被呈现出不健康的灰绿色,顽强地汲取着这片孤岛贫瘠的生机。残破的建筑只剩下些地基和断壁,刻满了岁月和某种能量侵蚀的痕迹。
凌尘背着阿星,脚步有些虚浮。绝脉贯通带来的力量感,在长时间的虚空跋涉和心神紧绷下,早已消耗殆尽,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浑身的酸痛。但他不敢停,循着冥冥中那股微弱的生命气息指引,朝着岛屿中心走去。
越靠近中心,脚下的土地越发湿润,空气中那股清新的气息也浓郁了一些。绕过一片扭曲的、如同化石般的枯木林,眼前的景象让他脚步一顿。
岛屿的正中央,并非他想象中的水波荡漾的泉池,而是一个巨大的、向下凹陷的坑洞。坑洞边缘光滑,像是被什么力量硬生生挖走了一块。坑底,隐约可见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淡绿色光晕,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闪烁着。
那就是生命源泉?残眼?这模样,与其说是源泉,不如说是一处即将彻底枯竭的伤口。
凌尘的心沉了沉。木翁说的“饮鸩止渴”,看来并非虚言。
他小心翼翼地背着阿星,滑下坑洞边缘。坑底比想象中要深,越往下,那股生命气息反而越发微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陈腐的、带着衰败意味的凉意。
终于踏足坑底。地面是湿润的、布满苔藓的岩石。在坑底的最中心,有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不断向外渗出微弱淡绿色液体的石缝。那液体流出后,迅速被干燥的岩石吸收,只有极少部分汇聚在石缝口,形成一个小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水洼。
这就是生命源泉的残眼?这量…够干嘛的?
凌尘苦笑一下,但还是轻轻将阿星放下,让她靠坐在石缝旁。他用手捧起那一点点淡绿色的液体,触手冰凉,确实蕴含着一丝精纯的生机,但太微弱了。
他尝试着将液体喂入阿星口中。大部分顺着嘴角流下,只有极少部分被咽下。
“不够…这点生机,根本压制不住她体内的寂灭星怨…”凌尘眉头紧锁。阿星的脸色没有丝毫好转,眉心的黑色泪痕反而在接触到这微弱生机后,像是受到了刺激,隐隐有黑气缭绕。
怎么办?
他的目光投向木翁所说的“源泉之底”。难道要把阿星直接放进这石缝里?可这石缝如此狭窄…
他蹲下身,用手触摸那渗出液体的石缝边缘。触手一片冰凉湿滑。他尝试着将神识探入石缝深处。
神识刚一进入,便感到一股强大的阻力,仿佛穿透一层粘稠的胶质。但紧接着,一股远比表面浓郁精纯数十倍的生命气息扑面而来!同时,他也“看”到了木翁所说的——在石缝下方深处,确实有一个被乱石和淤泥半掩埋的、刻满复杂符文的圆形平台轮廓!
传送阵!真的在这里!
但问题也来了。如何下去?又如何启动?
这石缝太小,根本容不下一个人通过。除非…
凌尘看向昏迷的阿星,一个念头浮现——或许不需要整个人下去?只要能将生命源泉的核心力量引导上来,暂时稳住阿星的伤势,然后他再想办法启动传送阵?
他立刻尝试,运转功法,试图隔空汲取石缝深处的生命源力。然而,他的力量刚一接触那层“胶质”阻隔,就被轻易弹开,根本无法深入。
“妈的…”凌尘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空有宝山在前,却不得其门而入!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
“唔…”
靠坐在石缝旁的阿星,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眉心的黑色泪痕骤然爆发出浓烈的黑光,一道道扭曲的、充满怨毒和死寂气息的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从泪痕蔓延开来,迅速爬满了她苍白的脸颊和脖颈!
寂灭星怨,失控反噬了!
“阿星!”凌尘大惊,扑过去想要按住她。
但阿星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原本纯净的银色眼眸,此刻彻底被漆黑的怨气充斥,没有瞳孔,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黑暗和疯狂!她周身爆发出强大的、充满毁灭气息的黑色星辉,直接将凌尘震开!
“死…都要死…背叛者…毁灭…”她口中发出嘶哑扭曲的、不属于她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仇恨。那是她母亲残留的怨念,在此刻彻底占据了上风!
她抬起手,浓郁的黑色星怨之力在她掌心凝聚,化作一柄扭曲的、不断滴落着黑色液体的能量尖刺,毫不犹豫地朝着凌尘的心脏刺来!
速度太快!力量层级远超之前!
凌尘瞳孔骤缩,重伤疲惫之下,根本来不及完全躲闪!他只能勉强侧身,将双臂交叉护在胸前!
“噗嗤!”
黑色尖刺狠狠穿透了他的手臂护体气劲,深深扎入血肉之中!一股冰冷刺骨、带着强烈腐蚀性和精神污染的怨毒能量,瞬间顺着手臂经脉,疯狂涌入他体内!
“呃啊——!”凌尘发出一声闷哼,感觉整条手臂瞬间失去了知觉,并且那怨毒能量正如同瘟疫般朝着心脏和头颅蔓延!意识都开始模糊!
他娘的…难道要死在这里?死在被怨念控制的阿星手上?!
不!绝不!
强烈的求生欲和一股莫名的愤怒(是对这操蛋命运的愤怒?还是对那让阿星承受如此痛苦的幕后黑手的愤怒?)让他濒临涣散的意识猛地凝聚!
“阿星!醒过来!”他忍着钻心的剧痛和灵魂撕裂般的污染,用尽全部力气嘶吼,同时疯狂运转《万毒淬体诀》和星紫之力,试图炼化、抵抗那股入侵的怨毒能量!
也就在他全力对抗体内怨毒,与阿星那被怨念控制的躯体僵持的刹那——
异变再生!
他体内那新生的、融合了星辉、紫髓、外界巨压和《万毒淬体诀》特性的奇异能量,在与寂灭星怨的激烈冲突中,似乎产生了某种意想不到的…共鸣?
不,不是共鸣,更像是一种…更高级别的…压制?!
他手臂伤口处,那灰紫色的能量与漆黑的星怨之力疯狂相互湮灭、侵蚀,发出“滋滋”的声响。但渐渐地,那原本狂暴的星怨之力,竟隐隐流露出了一丝…畏惧?仿佛遇到了某种天敌?!
与此同时,他怀中那枚父亲的“寻踪骨”徽章,再次散发出一阵温热的波动。而下方石缝深处,那被半掩埋的传送阵平台,似乎也被这混乱而强大的能量冲突所引动,其上几个古老的符文,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整个坑洞,开始轻微震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