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从:太后陛下到!(二)
柴宗训的指尖刚触到霸王枪的枪杆,就被那微凉的木质触感惊得缩了缩手,随即又小心翼翼地覆了上去。枪杆打磨得极为光滑,凑近了还能闻到淡淡的桐油味——周虎说这是为了防潮,南方的硬木虽结实,却怕潮气侵蚀。他忍不住用掌心蹭了蹭枪杆上的纹路,抬头对周虎说:“周将军,这枪杆比我的木剑沉多了,将士们拿着它打仗,会不会累啊?”
周虎闻言笑了,伸手轻轻托了托枪杆:“殿下有所不知,这新枪杆比旧枪轻了三成,将士们举着它冲锋,能省不少力气。您看,枪杆中间还做了细微的凹槽,既能减轻重量,又不影响结实程度,是军械营的工匠们琢磨了半个月才定下的样式。”
柴宗训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枪杆靠近枪头的位置有一圈极浅的凹槽,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想起李青姐姐画图纸时总说“要在细处下功夫”,忍不住点头:“跟李青姐姐改良弩箭一样,都是在细处找法子。姐姐说弩箭的扳机改轻一点,力气小的姐妹也能拉得动,这枪杆改轻了,将士们就能多杀几个敌人了。”
“殿下说得是。”周虎眼里闪过几分赞许,正想再给柴宗训讲些枪法的门道,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青色劲装的随从正快步往这边跑,手里还举着一面黄色的小旗——那是宫里传信的旗子。
随从跑到近前,先对着操练场中央喊了一声“暂停操练!”,待将士们纷纷收了兵器,才转身对着符太后的方向躬身行礼,声音洪亮:“太后陛下到——禁军各营统领速来觐见!”
这一声喊,让原本热闹的操练场瞬间安静下来。赤色铠甲和玄色劲装的将士们纷纷列队站好,目光齐刷刷地望向符太后所在的马车。柴宗训连忙从周虎身边跑过去,拉着符太后的衣袖小声问:“娘,是有急事吗?怎么突然要见统领们啊?”
符太后刚扶着内侍的手站起身,闻言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别慌,许是各营有要事禀报。你站在娘身边,别乱跑,知道吗?”
说话间,五个身着不同铠甲的将领已经快步走了过来,为首的是步兵营统领赵刚,他身后跟着骑兵营的孙磊、器械营的吴昊、斥候营的马青,还有后勤营的钱明。五人走到符太后面前,齐齐单膝跪地:“末将参见太后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位将军免礼。”符太后的目光扫过五人,见他们脸上都带着几分风尘,显然是刚从各自的营地赶来,“今日召你们来,是想听听各营近来的操练情况,还有新武器的磨合进度如何了。”
赵刚率先开口,声音沉稳:“回太后,步兵营近日一直在用假想敌操练法,将士们对新改良的霸王枪已经熟悉了七八成。昨日模拟攻城时,用霸王枪挑开敌军城门的速度,比用旧枪快了近一倍,只是……”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犹豫,“只是有几个新兵还不太适应枪杆的重量,挥舞时容易脱力,末将正打算让老兵带着他们多练些基础动作。”
符太后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孙磊:“骑兵营呢?新配的马鞍和马铠,将士们用着还顺手吗?”
“回太后,新马鞍两侧加了脚蹬,将士们在马上射箭时稳多了!”孙磊脸上露出几分兴奋,“前日模拟骑兵冲锋,将士们用弩枪射击的命中率比从前高了三成,马铠也轻便,战马跑起来比穿旧铠时快了不少。只是马铠的连接处还不够结实,有两副在奔跑时松了,末将已经让人送去军械营修补,顺便让工匠们改改样式。”
接下来是器械营的吴昊,他手里拿着一个布包,打开后里面是几个弩枪的零件:“太后您看,这是新改良的弩枪扳机,比从前的更轻巧,女兵也能拉动。只是在连续射击时,弓弦容易发热,末将想着能不能在弓弦外侧加一层牛皮,减少磨损。还有这个箭匣,一次能装十支箭,却有点沉,将士们背着跑的时候不太方便,末将正跟女辅营的李青姑娘商量,看能不能把箭匣改小一点。”
柴宗训听到“李青姐姐”的名字,立刻凑过去看那些零件,指着一个小巧的扳机说:“吴将军,这个扳机跟李青姐姐给我看的图纸一样!姐姐说,要让力气小的人也能拉得动,才是好扳机。”
吴昊愣了愣,随即笑道:“殿下说得对!李青姑娘心思细,上次她来器械营,还特意教工匠们怎么打磨扳机的边缘,免得划伤手。有她帮忙,这些零件改得快多了。”
符太后听着各营的禀报,脸上渐渐露出笑意。她接过吴昊手里的扳机,指尖轻轻按了按,果然比旧扳机轻了不少:“你们做得都很好,既看到了新武器的好处,也没忽略存在的问题。往后有什么难处,或是需要女辅营帮忙的,尽管开口——姑娘们虽擅长修造军械,却也懂些武器的用法,说不定能给你们提些好建议。”
“谢太后恩典!”五人齐声应道,眼里都多了几分感激。从前男营和女辅营很少往来,总觉得女兵们只会缝补和修军械,直到上次金陵之战,女辅营的姑娘们用改良的弩箭帮了大忙,他们才知道,这些姑娘们的本事一点都不比男兵差。
就在这时,斥候营的马青忽然上前一步,语气严肃:“太后,末将有要事禀报。昨日斥候在边境巡逻时,发现吴越的军队在宣州附近集结,看规模怕是有五千人,不知是要做什么。末将已经让人继续盯着,只是怕他们对宣州的女辅营不利——姑娘们刚到宣州没多久,营地还没完全建好,兵力也只有五百人。”
这话一出,符太后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下去。她想起前日收到的奏报,说吴越对南唐的攻势越来越猛,如今又在宣州附近集结军队,显然是没安好心。宣州是南唐的门户,也是后周支援南唐的必经之路,若是吴越占了宣州,不仅南唐危险,后周的边境也会受到威胁。
“娘,吴越的军队会不会欺负姐姐们啊?”柴宗训也听出了不对劲,拉着符太后的衣袖,声音里带着几分担忧,“姐姐们只有五百人,吴越有五千人,她们打不过怎么办?我们快派兵去帮姐姐们好不好?”
符太后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安抚道:“别慌,娘会想办法的。”她转头看向周虎,语气坚定,“周将军,你立刻调两千禁军去宣州,务必在三日内赶到,协助女辅营守住宣州。告诉林阿夏,让她务必小心,若是吴越军队来犯,先不要硬拼,等禁军到了再一起反击。”
“末将领命!”周虎立刻躬身行礼,转身就要去安排。符太后却叫住了他:“等等,让骑兵营的孙磊跟你一起去——骑兵速度快,能先去宣州报信,让姑娘们有个准备。还有,把新造的弩枪和霸王枪多带些,给女辅营送去,她们的武器怕是不够用。”
“是!末将这就去办!”孙磊连忙上前领命,跟着周虎快步离开了操练场。
柴宗训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娘,两千禁军够吗?吴越有五千人呢。”
“放心,宣州的城墙很结实,姑娘们又懂些守城的法子,只要撑到禁军赶到,就不会有事。”符太后蹲下身,看着儿子担忧的眼神,轻声说,“而且,娘已经让人去通知南唐,让他们也派些军队去宣州支援。吴越虽然人多,却不一定能攻下宣州。”
话虽这么说,符太后心里却还是有些牵挂。她想起林阿夏临走时说的话:“太后放心,臣女定会守住宣州,不让吴越军队跨过城墙一步。”那些姑娘们,有的才十五六岁,却要面对五千敌军,若是出了什么事,她怎么对得起她们?
就在这时,后勤营的钱明忽然开口:“太后,末将有个想法。女辅营的姑娘们擅长修造军械,不如让她们在宣州城外挖些陷阱,再用改良的弩箭布置些防御工事——上次金陵之战,姑娘们就是用这法子挡住了敌军的冲锋。末将可以让人把挖陷阱的工具和弩箭的零件送去,帮她们加快速度。”
符太后眼前一亮:“这个主意好!钱将军,你立刻让人准备工具和零件,跟周将军的军队一起送去宣州。告诉林阿夏,让她多挖些陷阱,弩箭不够就自己造,后勤营会给她们送足够的材料。”
“末将领命!”钱明躬身应下,转身去安排了。
剩下的赵刚和吴昊也纷纷请命,想要去宣州支援,却被符太后拦住了:“你们留在禁军营地,继续操练将士们。若是宣州那边需要更多人手,娘再派人来叫你们。眼下最重要的,是让将士们尽快熟悉新武器,万一吴越还有后续军队,咱们也好有个准备。”
两人虽有些遗憾,却还是听话地应了下来。
此时暮色已经完全笼罩了操练场,内侍提着灯笼走过来,轻声提醒:“太后,天已经黑了,该回宫了。”
符太后抬头看了看天,只见天上已经挂起了几颗星星。她拉着柴宗训的手,转身往马车走去:“走吧,咱们回宫。明日娘再派人去宣州看看,给姐姐们送些吃的和药品。”
柴宗训点了点头,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操练场——将士们已经重新开始操练,呐喊声在夜色里传得很远,像是在为宣州的姑娘们加油。他攥紧了手里的小木牌,心里暗暗祈祷:姐姐们一定要平安,等我学会了剑法,就去宣州帮你们!
马车驶离操练场时,柴宗训趴在车窗边,看着远处的星星,忽然说:“娘,我想给姐姐们写封信,告诉她们我会好好学功课,好好练剑,等我长大了,就去保护她们。”
符太后摸了摸他的头,眼里满是温柔:“好啊,娘帮你写。咱们还要告诉姐姐们,禁军已经往宣州去了,让她们别担心。”
柴宗训高兴地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那块刻着“女辅营”的小木牌,放在车窗边。月光洒在木牌上,映出三个歪歪扭扭的字,却像是带着一股温暖的力量,在夜色里闪着光。
马车继续前行,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符太后靠在软垫上,心里却想着宣州的姑娘们——她们此刻是不是已经收到了消息?是不是正在挖陷阱、造弩箭?但愿周将军的军队能快点赶到,但愿姑娘们都能平安无事。
而远在宣州的女辅营营地,林阿夏正拿着一封密信,站在营地的城墙上。信是斥候刚送来的,说吴越军队明日就要攻城。她回头看了看身后正在忙碌的姑娘们,有的在打磨弩箭,有的在搬运石头,有的在挖陷阱,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坚定的表情。
“姐妹们,”林阿夏举起密信,声音响亮,“吴越军队明日就要来了,不过太后已经派禁军来支援咱们,三日内就能到!咱们只要守住这三天,就能赢!”
姑娘们齐声呐喊:“守住宣州!绝不后退!”
喊声在夜色里回荡,传到了很远的地方。林阿夏看着眼前的姑娘们,心里忽然想起了符太后和柴宗训——太后还在等着她们回去,殿下还等着学剑法呢。她们一定要守住宣州,一定要平安回去。